郁郁五指山,天高三万丈。
伤心人断处,无语话凄凉。
葬礼后第七天,永远光辉不败的五指山顶,一向宏伟辉煌,遍布虹光的武道天宫旁,蓦然却多了一座新坟。
新坟不大,也不华美,只是位置却极为微妙,正巧便在那武道天宫的恢宏大殿天梯旁。
坟堆这种东西,向来寓意不好,可是在这辉煌的神宫旁,周牧却依旧执意立了座新坟,里面埋葬着李子涵逝世后被周牧用神力所韵养,不使之腐化的尸身。
这样,周牧坐在神宫的光辉的宝座上,却是一眼可望见她坟内的棺墩,从而提醒自己一刻都不要忘记去寻找龙珠,让她起死回生。
周牧刻意的让李子涵的不腐尸身多出现自己的视线内,就是在告诉自己,在一段感情中,作为神灵的自己,真的败了,沦陷了,而且是输的一塌涂地。
在他的感官中,李子涵这一生既不激荡,也不辉煌,就算是做为自己的侍女,这一辈子也没有沾染自己多少荣光。
在她的生前,她并没有太多的诉求,也没有想过要成为神宫的女主人,光耀天下。
她就像是一朵周牧房间内不起眼的一朵小黄花,并不起眼,也不够芬芳。
她只是默默的帮着周牧收拾着房间,准备着周牧明明不需要果腹的饭菜,照顾着自己的女儿李龙喵。
余下的时间她就静静的弹着周牧教给她的古琴曲,或者安安静静的修炼,不争不抢,平静安然。
而周牧身为长生种,数十年的时光于他而言并不漫长,他这数十年间经常一闭关一贪睡就是数月光阴,李子涵又服食了驻颜灵丹,因此在这种平淡的岁月流逝下,不知不觉已是数十载年华。
周牧总觉得还有时间,可是当李子涵于他怀里死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过去了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一个人生,心灵一下子察觉到了岁月的流逝。
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成熟了不少,也沧桑了不少,周牧虽然论年龄已经百余岁,但是他这些年修炼的时间占了大多数,而且他的容颜也不会受到岁月的打磨,所以他一直像一个放荡青年一般。
喜欢华服美妾,奢华场景,既没有多少责任感,也没想过安稳的结婚生子。
他原本想的就是每个世界大肆掠夺源力,华服美人,享受人生。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李子涵用自己的死直接打碎了他的虚浮美梦,放荡人生,也直接让这个实力强大,放任不堪的所谓神灵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灵的痛楚。
什么叫做情感伴侣,这种感情不源自**,不沾染太多**,就那么淡淡的,淡淡的,李子涵便覆盖住了他的全部人生。
在她死后,周牧才发现这个安静小女人的心机,她虽然不争不抢,可是没有她后,周牧却感觉自己整个人生出现了缺痕,特别的不适应。
他每天起床需要自己用法术收拾房间,而当他习惯性的坐在床上,等着有人叫他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需要自己做了。
幸好小龙喵虽然外表是个十一二岁少女,但是也足够照顾好自己,而周牧,他则选择了放弃。
反正他每天餐风露宿也没有什么问题,周牧金丹境的修为早已经不需要饮食,各种杂物也有法术可以使用,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周牧的内心总是空荡荡的,感觉少了一些人间烟火气。
坐在李子涵逝去的坟前,周牧隐去了自己身上的黄金圣衣,身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衣袍,头发也半扎半散着,手持一枚碧玉酒樽一边无声的喝着酒,一边看着山下西都市的人间烟火,灯火辉煌。
他的神色平静而沉默,眼中时而温柔乍现,时而低迷凄凉。
五指山算不得太高,也就千余米,山势不高,但是在国际大都市西都却也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高山了。
周牧独坐山巅,遥望着山脚下的西都市,良久良久,直到山下的灯火渐熄,他才一口将手中碧玉酒樽内的美酒饮尽,缓缓向着武道天宫走去,心底长叹一声:“终究是同了!”。
周牧缓步而行,仰首望天,那双充满了沧桑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依旧淡漠如神灵,只是蓦然间,却似有泪珠滑落。
周牧一路走至武道天宫的大殿前,忽然感觉有目光盯着自己,抬眼一看,却是小龙喵。
他莞尔一笑道:“三三,你怎么站在这里,你平常不是最喜欢去看山上那些攀爬而上,闯关黄道十二宫宫殿,想要得到奖赏的人吗?”
“他们现在已经继续上山闯关了,封锁已经解除,你可以继续去找他们玩或者当考核官考验他们。”
李龙喵闻言眼角一红,强笑道:“父亲说的是,我明天就去,不过我觉得山上未免过于人烟稀少,父亲还是招点人手吧。”
周牧点头微笑答应,然后将她送走,继续前行,缓步的踏进了孤凉的宫殿内。
身后角落里,李龙喵看着父亲周牧似乎骤然有些苍老,不复以前笑意的离去背影,心头不觉有些悲凉。
父亲明明也爱着母亲,却因为生命层次的差距,又一辈子未曾在一起,只是维持了一段柏拉图式的恋情。
明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互相理解,却又顽固追求,这是怎样可悲的爱情!
神人之隔,堪比天闸,断送了人间一切感情。
不知道,父亲重来一次,会不会后悔,没有珍惜那个眉间心上,铭刻心扉的爱人,还是依旧因为人神之隔,难以接近。
而自己母亲,也会不会为自己这一辈子未曾婚娶,未曾谈过一次恋爱,就领养了自己这个小拖油瓶和遇见了父亲这个虽然光耀世间,却辜负了她一生情感的男人而后悔。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等到父亲收集玩龙珠,再聚首之后,也不知道是哪段经年岁月了。
李龙喵心中感叹,却也是无奈的离开了这座即使到了夜间,也是明光硕硕永耀世间的孤寂宫殿,只是路上却隐约响起周牧在李子涵死时念叨的一首诗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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