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喜欢打麻将,过年这几天村子里的牌场又多,他只要有时间就跑到牌场去了。就算不上场打,在旁边看别人打牌也能痴迷到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回家的程度。
正因为爸爸对打牌这件事废寝忘食,我于是成了爸爸准时回家吃饭,回家休息的闹钟,成了母亲通知爸爸该回家了的通讯兵。
爸爸只要从牌场里回来,肯定会说个不休,谁谁谁摸了一把好牌,结果给打臭了;谁谁谁的手气好,坐庄了一上午;谁谁谁可能挣钱了,竟然打起了十块钱一局的麻将……爸爸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他这么絮叨,也不管他这样絮叨有没有惹母亲生气,反正没有半个时,他是絮叨不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絮叨也成为了他打牌的一种延续,在牌桌上没过完的瘾,回到家再用嘴补偿一下。
可是,这一次还没等我出门去叫他,爸爸就回来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在我们都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他说今日打牌心得呢,结果爸爸愣是没有说,这让我们都觉得像少了点什么一样。
这次,爸爸回到家之后,先是东望望,西看看,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我和母亲看到他这么个样子,都十分纳闷。我按捺不住好奇心,问:“爸爸,你怎么啦怎么进了家门还这么心是不是今天输的多”
爸爸压低了声音,很神秘地给我和母亲说:“我今天在牌场听到一个消息,在咱们村东头要开一条大路了!”
还以为是什么消息,值得爸爸这么样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这,我和母亲都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些失望。“切,我以为是啥秘密呢!这修路的消息都传了好几年了,你现在才知道呀”母亲说着就回厨房做晚饭去了。
看母亲不愿意听了,爸爸有些着急了,“你看你,都不听我说完,我是说这次不是传言啦,是真的要开一条大路啦!过了年,等天一暖就开!”
“村东头那么多地,那么多麦子,过了年咋开路”连我都不相信爸爸说的这话了。
这时,姐姐从堂屋里出来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聊的什么,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问:“开路开啥路柳奇!就你这样的还能给别人带路你就说说,你出了村子还能分得清东西南北吗”
姐姐完全跑偏了,我不想和她过多地争论,就啥也没说,去厨房帮母亲做晚饭去了。
“呦,给别人开一次路就能啦架子大了!学会不搭理人啦!”姐姐看我不理她,有点气不过了。
“闺女,我给你说,开路不是你弟弟给别人带路去。是咱们村要修一条大路啦!”爸爸看我和母亲都不理他,就开始和姐姐说起了修路的事情。
“修一条大路不好么以后咱们出门多方便呀!到时候,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早晨在路边坐上车,到晚上就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了。多好呀!”就算是讨论修路,姐姐也能把它和电视剧扯上关系。
“你看你姐,老做白日梦!我都不知道她啥时候能醒!要是天一暖和就修路,地里那么多麦子可咋办总不能毁了它们吧谁要是毁了它们,谁就是没良心的!”母亲一边在碗里打鸡蛋,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估计是爸爸也不愿听姐姐的白日梦,他走进厨房,一边帮母亲做晚饭,一边说:“这一回,消息应该是准了!打牌的时候听四老肥说的,说什么测绘员这两天就会到咱们村来选定路线。你们不知道,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整个牌场的人都没打下去牌,大伙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听爸爸这么说,母亲搅面疙瘩的速度都慢了。这一次,爸爸的话,她应该是听进去了。母亲一边往锅里搅面疙瘩一边问:“占了咱们的地修路,国家得给咱们补偿吧”
“对!这是个大问题!”爸爸激动得一拍大腿,“今天下午,大伙儿主要讨论这个问题了。有的人说修路占了咱们的地,毁了咱们的庄稼,肯定会有补偿金的;有的人说天下的土地都是国家的,国家要在国家的土地上修路,有没有补偿还得另说。”
说话间,锅开了。爸爸把锅端下来,母亲一边刷碗一边问:“这么多人讨论,就没有一个人去问问四老肥吗”
“也有人去问了,可是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四老肥只是笑,并不表态。谁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爸爸接过母亲刷好的碗,一边盛饭一边说。
或许是电视剧把姐姐给看饿了,她在堂屋里大喊:“做好饭了吗快把我饿死了!”
爸爸是最宠姐姐的那个,听到姐姐这么喊,端起姐姐的碗往堂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鸡蛋疙瘩汤!来喽!”看到爸爸这个样子,母亲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夜里起了一场大风,天亮了,风也停了,只是天还阴嘟嘟的。离过年还有三天,几乎所有人家都备齐了过年的物资,这几天只是抄起手来坐等过年就是了。正因为如此,村里的闲人突然间多了起来,闲话中心的规模也比平日大了好多。
因为爸爸的缘故,我也经常出入我们村子的那几个牌场,那里是闲人们的聚集地,是各种言论的交流和传播中心。
这天中午,母亲又派我去找爸爸回来吃午饭。因为时间还早,于是我就站在爸爸身边看他们打牌。离牌桌不远,有一圈人围着一个老人在问东问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凑近看才知道圈子中心的那个人是柳冬的爷爷。他正在给这一圈子人分析修路的好处与坏处,“修了路,咱们出门肯定是方便了不少。我听说有人还担心国家会白占咱们的耕地,这才是瞎说你们说说,国家啥时候亏待过咱们老百姓不可能没有补偿的,这个事情,大家放一万个心,我用我的老脸给大家保证。咱们要相信国家呀……”柳冬爷爷白胡子一抖一抖地给大伙有条有理地讲着。
以柳冬爷爷的威望,他说会有补偿的,大伙儿心里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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