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暴露,苏瑜和郝运都没有出面,一直待在自家院里等消息。
直到……外面传来短促的敲门声。
苏瑜心头一跳,想着怕是事情成了,忙起身去开门,却意外见到外面站着的人是邱姨娘。
“娘,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敬国公府占了一整条街,好几座五进院拼在一块儿的那种,邱姨娘的梧桐苑距离他们这边有些远,平日里没事,都是苏瑜去探望邱姨娘,邱姨娘主动过来,这还是头一回。
当下,邱姨娘眼神惊恐地看向二人,“你、你们俩怕是闯大祸了。”
苏瑜和郝运对视一眼,郝运上前把门全部打开,客气道“岳母有什么话,屋里说。”
邱姨娘深吸口气,抬步跨进门槛。
在桌边坐下以后,她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跟弓箭手商量的,还是说这中间出现了什么纰漏,那盏灯,没有到宋家。”
苏瑜终于听出不对劲,脸色微微变,“娘,您别吓唬我。”
邱姨娘闭了闭眼,“我没有撒谎,那盏灯在四少爷院子上空突然掉下来,这会儿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四少爷只怕难逃一劫。”
苏瑜听罢,整个人都软了,不得不看向郝运,齿关死死咬紧,“你是怎么办事的”
“不可能!”郝运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我请人测好了风向和孔明灯的定制规格,照今夜的风速,那盏灯一定能飘到宋家,没道理会在国公府落下来,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我们都被人给算计了。”
说到这里,郝运的脸色异常难看,“一定是宋巍,除了他,在这京城没人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苏瑜已经慌了神,面上不见一点血色,“你别管到底是谁了,就说现在该怎么办吧小四可是国公的心头肉,要让他知道那盏灯跟咱们俩有关,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郝运深深皱着眉头,余光看向邱姨娘,但见对方比他们俩还慌,眼中含着泪光,柔弱无助而又期期艾艾,“瑜儿,要不,要不你们俩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吧,我出去顶缸。”
“不行!”
苏瑜最见不得她娘这样,从前就三天两头被人欺负,如今好不容易得几天安稳日子过,她绝不会让娘再次栽在那个负心汉的手里。
“娘,您先别急,我们俩会想办法的。”
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去瞥郝运。
哪怕心急如焚,为了不让邱姨娘跟着担忧,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稳住。
“这件事,必须有人站出来顶缸。”
郝运比苏瑜想象中的冷静镇定,半晌之后,又缓缓吐出一句话,“否则,我们俩都得完。”
苏瑜听到这话,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全都是因为你的疏漏才会闯下大祸,郝运,你要敢拖累我和我娘,我就跟你拼了!”
郝运淡淡瞥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究竟能有什么办法,倒是说啊!”
烛火昏黄,照得郝运的一双眼睛阴恻恻,苏瑜这么瞧着,浑身汗毛根根竖起。
良久之后,他说“国公后院里想弄死苏尧启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咱们在最短时间内将罪证引到对方身上,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是……”
不等苏瑜说完,郝运看着邱姨娘,“岳母的梧桐苑跟那些姨娘近,到时候恐怕得麻烦您帮着里应外合了。”
邱姨娘低垂的那双眼里,有笑意闪过,但很快被压下,再抬头,仍旧是先前那副泪光盈盈柔弱无助的模样,“我、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我正在想办法。”郝运说“岳母先回去,待会儿国公要是盘查到您那儿,可千万别因为紧张而露了馅。”
“好。”邱姨娘弱弱点了下头。
苏瑜亲自送她出院子,在院外又好生交代了一番,让她别遇事就哭,否则他们都得暴露。
邱姨娘红着眼答应,很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苏瑜回到房里,郝运正坐在灯下。
她上前,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
茶雾袅袅,模糊了男人半边容颜。
郝运没喝,紧蹙的眉头昭示着他在沉思想对策。
苏瑜难得的没有打扰,而是陪他坐下来。
须臾,郝运缓缓道“为今之计,只能拖三姨娘下水。”
三姨娘,六小姐苏黛的生母,美艳外表蛇蝎心,跟大奶奶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人,总喜欢打着为国公分忧的旗号私底下干些蠢事。
郝运说“我知道的就有一次,三姨娘买通了外面的杀手,准备绑架宋娘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不用想也知道,她打算自作聪明为国公除掉宋巍。既然她动过心思,那咱们就揪着这一点不放,到时候被怀疑到,只管一口咬死是三姨娘得罪了宋巍,宋巍才会想办法让国公府着火的,跟咱们没有半点关系。”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对策,苏瑜对郝运有些刮目相看,但还是心存疑虑,“国公能相信咱们的说辞吗”
“不是国公能不能相信,而是咱们能不能让他相信。”
……
主院这边,一场大火将骨折未愈卧床静养的苏尧启烧没了半条命。
瞅着儿子手臂上和半边脸颊上触目惊心的烧伤,苏国公满腔怒火化为眼神利刃,老脸阴沉可怕。
坐在儿子床榻前的国公夫人险些让他吓得哭不出来。
苏尧启是被下人抢救背出来的,深秋干燥,火势一时半会儿灭不下去。
他人被送到苏国公院里,已经昏迷不醒,大夫正在处理伤口。
烧伤比一般的刀伤剑伤都要疼,被碰到伤口的时候,哪怕是在昏睡中,苏尧启也因为痛苦拧紧了眉头。
国公爷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恼怒,“来人!立即去查,把纵火真凶找出来给老子碎尸万段!”
……
院儿里忙成一团的时候,有下人进来禀报,“大小姐和大姑爷在外求见。”
“他们俩来做什么”苏国公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轰出去!”
回话的下人还没出门,外面已经传来郝运的声音,“小四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作为姐夫,关心他不为过,岳父就不要在这当口跟我们置气了吧毕竟眼下医治小四和寻找真凶才是要紧事。”
郝运一面说,一面将视线投向床榻上的人。
原本清秀俊郎的一张脸,这会儿毁了半边,边上起了大大小小的水疱,烧伤部位颜色鲜红水肿,光是瞧着,都觉得疼。
在来的路上,苏瑜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突然看到苏尧启的伤口,还是被惊到,险些没能绷住情绪。
郝运暗暗给她递了个眼色。
苏瑜深吸口气,声音微颤,“父亲,小四的伤怎么样了”
苏国公这会儿不想说话,完全把这俩人当成空气,鹰眼直勾勾盯着大夫的动作,生怕他力道大了弄疼儿子。
没被烧焦,苏尧启的伤口是有知觉的,而且特别疼,府医给他清理了一会儿,苏尧启就被疼醒。
一眼看到坐在床榻前的生母,手指抓紧被角,“娘,我的脸好疼,好疼啊!”
国公夫人被他这一喊,强忍着泪花,温声道“四哥儿,你再忍忍,大夫正在处理伤口,一会儿包好就不疼了。”
苏尧启艰难地偏过头,看到亲爹苏国公和大姐大姐夫,他眼眶泛着红,“大姐姐,能不能帮忙拿面镜子给我”
“好。”苏瑜刚要转身,被郝运一把拽住,尔后眼神疼惜地望向苏尧启,“小四,你先养伤,等过段时间再看也行的。”
苏尧启一听,心凉了半截。
院子着火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伺候的下人不知道为什么全走开了,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掠进自己房间,着了火的床幔落在他脸上,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娘,你去拿面镜子给我。”
苏尧启眼眶愈发的红。
他觉得脸很疼,多半是毁容了,可没有镜子,他看不到真实情况。
“小四,娘在这儿,娘会一直陪着你的。”国公夫人伸手握住他没被烧伤的那只手。
苏尧启的声音有气无力,只能转向国公,“爹……”
“都伤成这样了,还照什么镜子你是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国公气恼之下,吼了他一句。
苏尧启忽然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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