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已经退了出去,叶翎坐在红木雕葫芦纹的拔步床上,帐帘放下一半,床头八角灯罩里透出莹莹的光,衬得她小脸嫩白细润。
听到脚步声,叶翎抬头,见是宋元宝,她手中的帕子紧了紧,“相公……”
宋元宝走到她旁边坐下,“今天上山下山都用脚走的,宝宝累了吧”
叶翎羞涩地摇摇头,“刚刚泡了澡,已经舒服多了。”
宋元宝问她,“还有没有哪不舒服,我帮你按摩一下。”
虽是成亲两月有余,俩人却还没正式亲热过,叶翎哪好意思,便还是摇头,“许久没锻炼了,难得出去一趟,感觉挺好的。”
宋元宝看出她在紧张,轻笑了一下,“别怕,过了今夜就好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叶翎脸上红得好似要滴血,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了,正想说点什么,就被抱了个满怀。
刚开始不适应,叶翎还微微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软了下来,半个身子偎依在他怀里。
宋元宝一手搂着她,另外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发顶,“没想到我费心费力把你娶进门,花烛夜却熬了这么久,宝宝,这两个月我很不好。”
他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抱怨。
叶翎听出来了,抬眼对上宋元宝的目光,红着小脸道“我知道的,前两个月是逼不得已,如今国丧都已经过了……”
说着渐渐没了声。
宋元宝看她这样,像极了刚刚自己进来时缩在笼子里的那两只兔子,他忽然朗声笑起来。
“相公笑什么”叶翎有些尴尬。
宋元宝唇边宠意不减,“我笑,你给我画的那幅画妙极了,下次得空,咱们再画一幅,不去花丛里了,去湖边,或者去别的地儿,你再好好画,保存起来以后给我儿子看。”
“你又胡说!”叶翎瞪着他,气鼓鼓的样子直让宋元宝心都化了,他依依不舍地把人松开,“你先坐会儿,我去沐浴。”
话完就起身离开了。
香凝一直等在外面,见姑爷去沐浴,有小厮伺候着,她偷偷溜进屋里,就见到叶翎弯腰在衣橱边翻找新被子。
“姑娘。”香凝悄悄唤道。
吓了叶翎一大跳,回头瞅着她,“你怎么进来了”
香凝嘻嘻一笑,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一只手里面握着一支儿臂粗的红蜡烛,上面是龙凤呈祥的花样。
叶翎一怔,“你这是做什么”
香凝挑着眉,“自然是给姑爷和姑娘燃红烛呀!”
一面说,一面走到香案边将红烛摆放好,打开火折子点燃,又道“太太那边可一直问我呢,明儿个我回去总算有个说头了。”
叶翎抱着新被子,手上不方便,只能用眼神剜着她,“哪有你这样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陪嫁丫头,下次没我的允许,可不准再随便回去了,否则我安排你去外院跟着管事妈妈做洒扫的粗活儿,你也不必来伺候我了。”
“哎呀姑娘~”香凝马上变得楚楚可怜,“太太就您这么个闺女,她每天都想知道你在宋家过得如何,我当然得回去啦,反正夫人那边又不会说什么。”
“那是母亲好性儿,要是哪天让老太太抓到,你看她饶不饶你。”
听叶翎提起宋婆子,香凝马上蔫了,过了会儿,讨好道“姑娘别生气,我不回去就是了,哎夫人那边今天晚上不是要安排人来听房取元帕的吗怎么还没见人影”
“先前我在母亲院里用饭时,她见我紧张,就说不会安排人过来。”说着自己都羞了,“相公快回来了,你赶紧出去,少管我的事儿。”
香凝掩唇笑了笑,又提醒叶翎,“姑娘,这红烛是要烧到天亮的,今儿个晚上可千万不能自己动手熄了,否则不吉利。”
叶翎道了声知道了,就把小丫头撵了出去。
宋元宝沐浴完回来,身上只穿着米白色的杭绸寝衣,头发已经被小厮绞干了大半,这会儿松松地拢在肩头,他本就生得俊美风流,眼下这般打扮,更是一举一动都透着撩人之态。
叶翎看得脸红心跳,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指了指香案上的红烛,“香凝那丫头进来放的,说是今天晚上都得亮着。”
“这丫头想得倒挺周到,明儿给她封个红包。”宋元宝挑眉,想到什么,又改口,“哦不,明儿一早,这院里的所有下人都得赏,好好赏。”
叶翎转身把被子铺好,小脸烧红着,“夜深了,相公,早些休息吧!”
……
这一夜燃龙凤喜烛的并不止和风小筑一处,还有皇城里的翊坤宫。
知道陛下今夜要留宿翊坤宫,三宝公公早早就让小太监送了一对喜烛来。
董晗当时一看到,便明白了,一向冷静的她,难得的红了脸。
宫中后妃侍寝比坊间花烛夜麻烦得多,尤其这还是补的帝后大婚花烛夜,仪式感十足,从酉时天色还没暗下来,宫人们就开始准备,宽敞华丽的浴池内,是女官特地给皇后调的香汤,知道陛下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味,花瓣撒的不是很多,给皇后准备的洗头膏和抹全身的香膏,都是香味极淡极淡而又细腻滋润的。
伺候董晗沐浴的,是念春和绣冬两个。
她们二人原本是先皇后留给赵熙的御前宫女,可赵熙不喜欢身边有那么多丫鬟,就赐给了董晗,只留下惊蛰姑姑一个女官。
董晗听说过念春和绣冬,以前是东宫的侍寝女官,后来跟在先皇后身边,先皇后去了之后,又辗转回来,如今是她这儿的大宫女。
宫中规矩森严,董晗心知,这俩人当初要是侍寝成功,如今该有个名分的,但兜兜转转又回来伺候皇后,可见是没侍过寝。
不过即便如此,董晗还是有些话不得不问,她靠在白玉池边上,看向二人,“你们俩知不知道,陛下安寝有些什么规矩”
其他明面上的喜好和禁忌,董晗入宫两个月已经摸得七七八八,现如今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赵熙睡觉时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规矩,若是有,她得尽早避开才行,否则头一天晚上就惹他不喜,以后都别想挽回这层印象了。
念春和绣冬对视一眼,像是有所顾虑,二人都没吭声。
董晗看在眼里,笑问“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念春犹豫道“不是奴婢二人不肯说,实在是……”
她还没说完,绣冬就接了话,“说便说呗,反正娘娘待会儿就要侍寝了,早晚要知道的。”
她这语气,让董晗不得不重视起来,“说吧!”
“陛下白日里严谨端肃,可他睡觉一点儿也不安分,不仅会踢被子,还会拱枕头,第二天早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以前挽秋姐姐在他房里守夜,每天早上给他打理头发都要花上好长时间。”
董晗听着,想笑不敢笑。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陛下那样一个事事追求完美而又严于律己的人,夜间竟然是这样的。
“是的呢!”念春叹气,“正因如此,陛下尚在玉堂宫时,从不轻易让人进去守夜,直到宋少爷入宫伴读,不知怎么就说动了陛下,让挽秋姐姐进去了,我们也是从挽秋姐姐那儿得知的,至于陛下头发乱糟糟是个什么样子,奴婢二人从未得见过。”
董晗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赵熙才搁下批红的朱笔,从御书房的书案上抬起头,回宫用了晚膳,又沐了浴,这才摆驾前往翊坤宫。
董晗让人准备了一个小火炉,小火炉上温着酒。
赵熙一进来就闻到满殿的酒香味,正是他喜欢的罗浮春。
董晗屈膝,准备给他行礼,赵熙让免了,目光落在小火炉上,“这么晚了还喝酒”
“入秋了。”董晗道“早晚寒凉,臣妾想着,陛下在御书房僵坐了一天,喝些温酒也好,暖暖身子。”
说着,用酒勺沽了一勺进酒盏,双手奉到赵熙面前,“陛下尝尝。”
一般情况下,赵熙不会在夜间这么饮酒,可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就来了兴致,他接过,浅呷一口,细细品了品,说道“入喉温醇,回味余甘,滋味不错。”
董晗也饮了一杯,很快便让绣冬二人进来把酒壶酒盏和“这酒有后劲,陛下不宜多饮,一杯足以暖身。”
赵熙素来克制,自然不会贪杯,他看了看多宝阁上的刻漏,“时辰不早,该安寝了。”
董晗知道赵熙的时间观念极强,每日到时辰准时起,到时辰准时睡,若无特殊情况,基本都是照着这个规律来。
她点点头,“臣妾为陛下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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