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年来到。照旧是清扫房间,照旧是扫洒大街,照旧是做点年糕,照旧是包点饺子,照旧瓜子花生一起上,春节晚会不重样。
以照旧的方式,把昨日的今天稍微改变一下,便以为就可以迎接全新的明天。
相对来说,木沙迎接明天的方式就简单了很多,睡觉、睡觉,还是睡觉,直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美在梦里,轻风花草香。
木扁在家里光头一晃,接着又不知去向。他在家时,过年会显得热闹些。起码他会张罗着贴贴春联,放放鞭炮,当然年夜饭也会比父母准备得丰盛些。木沙既不像父母,觉得这些动作纯属浪费,也无法像别的孩子,提起满满的热情参与其中。特别是对于放炮,木沙从来都是害怕的,能躲多远则躲多远。
可是当她仰头为木扁递上胶布,看着红红的春联像红围巾一样绕上那寂寥的门框时,或者躲在屋里看着外面木扁小心翼翼地点着一串红红的鞭炮,然后像猴子似的有些夸张地蹿回屋里,咧嘴傻笑时,心里总会涌上些新鲜的感受。
只是这新鲜的感受还来不及固化成新的认识,就又被木母忧心忡忡的诉苦驱散:今儿个又有人来家里要账了,明儿个木扁又不知去向了,再明儿个木扁出去赌牌,又不知输了多少钱了……即使木扁走了也不消停,总得还听木母再在耳边偷声嘀咕一次:“这次你哥走又拿家里的钱了。”
2002年的春节,因为木扁不在家,家里有客人的加入显得和谐了些,至少大大小小的矛盾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来人是大舅家的二儿子小亮。之前,大舅家的大儿子小光已经来过。估计他和木扁一样,是在外面瞎混的,根本不会理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孩子。木沙只见过他两次,话都没说过一句,谈不上什么亲戚感情,反而对他留在鹏涛家的vcd机更熟悉些。
至于这个小亮哥哥,听木母说,现在在北京的什么商学院上学。自然不是什么名校。实际上在木沙甚至很多同学心里,都还没有名校的概念。
她能有什么概念呢一个连“四化”都不知道的农村小学生,对于这个世界能有多少深入的认识尽管电视已经走进了千家万户,村委会的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两口巨大的卫星锅,有些人家已经装上了有线电视,据说还能收到英国台呢。可木沙家依然是一根棍子支着一块铁箅子,需要来回旋转寻找信号。
无论他们能接收到来自这个广大世界的多少信号,他们真正能抵达的世界也不过像这块箅子般大小。
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世界里,木沙也没能保住那些基本而温暖的概念。
盖新房之前,因为外婆生病,踌躇再三,顾不上家境困窘,木母狠下决心跟着两个妹妹千里迢迢赶去看望老人。回来,木母只是一个劲儿地抱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你小姨是什么东西明里暗里总在你外婆面前说我的坏话。你大姨也跟傻子似的,不帮我说句好的。令我生气的是,你外婆还都信了。她也不想想,她仗着自己是什么地主家的女儿,在家里作威作福,大小事不管。我是家里的老大,五六岁就帮你外公干这干那。这些弟弟妹妹,哪个不是我相帮着带大的这倒好,我忙里忙外的帮衬着家里,连个数字都没识下。他们都上了学,会说话了,会算计了,结果倒合起伙来这样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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