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叫苗余华意想不到的是,她心中的那些隐忧在见到宋月平安归来之时,不仅没有消减,反而又愈演愈烈之势。
苗余华压着心头翻涌的忧虑,看向坐于对首的宋月,试探问道“阿月……你,真的没事么”
一个时辰之前,他们等了许久也不见宋月归来,便在打算出去寻找之时,却在大堂之中碰了个正着。
见宋月平安归来,苗余华心中自是喜不自胜,激动地想要迎上前,却在两步之后顿住了动作。
阿月依旧是阿月,与她相伴多年的阿月,可是不知为何,她却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了“陌生”二字。
平素里阿月对笑是温婉的,却也是无比遏制的,可是大堂之中,她在宋月的面容之上看见的那笑靥……
见到宋月笑靥如花的那一刻,苗余华听见了“咯噔”一声,来自心头,响彻灵魂。
她知道,有些事终究还是在悄无声息之中有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宋月见苗余华看着自己的神情之中难掩担忧之色,勾了唇,眉宇仍旧温婉。
“呵呵,阿华,我能有什么事啊当然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么。”
面容之上,难掩发自她内心深处的欢喜雀跃,宋月此时不仅觉得欢喜,更有一股子改变既定命运后的痛快。
如此,一切都在如她所愿,宋月又岂会觉得有事
宋月看向苗余华,见她眉宇间难以消去的忧愁之色,心中颇感暖一的同时,凤眸之中也多了几分怀念。
看着面前的阿华,她似乎有见到了几年前一路上相依为命的两个小姑娘。
似乎又看见了书院里,你坐树下细读医书,我于花间翩翩起舞的无忧日子。
她们之间共历过劫难,相伴过经年,她是真的将她当做是自己的姐妹,不愿分别。
可是,当她的舞艺得到玉莲夫人的赞扬之时,她便已然允诺拜其为师。
如此脱离书院,与玉莲夫人离开学艺,便也是注定之事……
当她心中有了这念头的时候,便已经看见了离别。
如是想着,宋月看着与她朝夕相伴的苗余华,面上的笑容消减了许多,凤眸之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不舍的伤怀。
突然之间宋月的心中有了一股子冲动,若是,若是阿华愿意与她一同离开,那么她们是否就可以不用分离
这念头一升起,宋月脑海中便不自觉地往深处去想,飞快地想要去证实它。
从方才玉莲夫人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是很看重她这徒弟的,如果她去相求,这事不一定不行。
还有,阿华,阿华应当也是不想与她分开的,毕竟多年情谊并非是虚妄。
越想宋月心中也就愈发兴奋,心中离别愁绪一扫而空,看向苗余华的眼神更加欢欣炽热,嘴角更是不住翘起。
她几乎都能够想象到阿华应允,与她一起离开的情景!
可是满心期待欢欣的宋月并未看到,她面上的无法压下的笑容添上一分,苗余华眉宇之间的忧愁便深切一分。
虽然回答她的是没事,但是无论她如何去看,从那个角度去看,阿月的容色并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苗余华想要在询问询问,可是宋月面上粲然真实的笑容却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望着宋月眼眸弯弯,唇瓣蠕动两下,却终究没有再问什么。
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压得严严实实,沉重得叫人喘不过气。
用晚膳时,小二只觉得那席上的气氛十分反常,犹疑的目光做贼一般,不断地在苗余华与宋月之间来回转。
“战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啊”
小二身子侧向身旁的战戟,瞅瞅苗余华,再瞧瞧宋月,轻着声音与其咬着耳朵。
“奇怪”
“嗯嗯嗯!”小二疯狂点头。
战戟顺着小二的目光看去,看着一反往常变得沉默地对苗余华,再看看活泼许多的宋月,温润的眼眸之中飞快闪过一丝玩味。
微微颔首,与小二认真回应道“今日确实是颇有些奇怪。”
苗余华与宋月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但是……究竟是什么呢
想到先前一直偷偷跟着他的那两条小尾巴,再思及骤然间不见了踪影的楚宁与李宸二人,战戟眼眸深处的兴味之色更浓。
果然,他留下的决定是不亏的。
“嗯嗯嗯,不仅仅是有些奇怪,这分明是很,非常奇怪!”小二压低着嗓音纠正。
这么多年下来,他何曾见过笨女人这般沉默,心事重重的模样
还有宋师妹贯来都是温婉的,对自己克制到近乎虐待,又何时显露出这般欢欣轻松的模样过
小二越想便越是觉得心惊。
这两人边跟互换了性子一般。
这一念头升起,小二只觉得心下发毛,双臂上的鸡皮疙瘩顿起,看想苗宋二人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惊恐。
“战,战大哥”小二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晰地颤抖,“你说这两人是不是鬼上身了”
不然这性子段时间内怎会变化得如此之大小二自觉真相的同时,还睁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用膳的苗宋二人。
战戟斜一眼小二,心中破觉好笑,面上便自也是轻笑开来,“笑了,这世间本无鬼神,那鬼神之论不过是世人为自己所求得的心安罢了。”
小二闻言一愣,看向身边神情看着有些飘渺的战戟,一时之间也忘了对苗宋二人的犹疑害怕。
“战大哥,不信神佛之论么”
见小二眉宇之间的认真之色,战戟并未回答,反而是轻笑反问,“小二呢鬼神之论可是相信”
“突然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小二思索几瞬,而后对着战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答道。
关于世间有无鬼神……这一问题小二还颇是觉得纠结,到底世间人从未见过。
便是因为未曾见过,才会众说纷纭,难以下个论断。
战戟似乎是预感到了小二的回答,眉宇温润若阳,“没事。”
小二一愣,此时面带轻笑的战戟,便像是端坐莲座的佛,眉宇眼角都带着慈悲与对世人无尽的宽容。
几瞬之后,小二方才在对方和煦轻缓地嗓音之重回过神来——
“若世有神佛,又岂会又那么多的人还在苦海之中挣扎”
这句话像是问句,又像是一个侧首之间的一声叹息,小二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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