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安全!
范云紧紧抠着铁盖子的边边。
班车连蹦带跳通过了土路,上了柏油路后,范云才松手。
也松了一口气。
班车“吱嘎”一下刹住了。
那个挑箩筐的老太婆,下车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一只箩筐“叽里咕噜”滚进路边沟里去了。
看样子,它在对老太婆的疏忽大意表示严重抗议。
班车一加油门,“呜!呜!”绝尘而去。
留下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眯着眼睛看看天,再看看地,然后,两手抓着一丛荆条,慢慢退进沟里,去捉她的箩筐去了。
进城久了,偶尔回来一次,范云居然觉得平时看惯了的这些沟沟坎坎,土坡田地,还怪亲切的嘞!
看!
土包包上的打碗碗花,在春风中舒展着嫩绿的叶子和毛须,不必太久,它们就会漫山遍野地开了。
向阳的坡上,一些心急的春笋,早已钻出了地面,抽出了青翠的细杆与长长的叶子。
当然要急。
不急不行,不急,就会有人想,就会有人惦记。
远远的田里,赶着牛的那个老农,已开始他了冬天过后的第一犁,旁边,不断从火堆中窜起的烟柱,直冲空中。
空中。
紫燕尾翼斜剪,划出一道漂亮的括弧,然后突然凌空一个疾转,盈落水面,轻轻一抄。
一圈涟漪就层层荡开,越散越大,直到慢慢消失。
不远处。
宁静的山村。
黝黑的柏油路顺着村口,不断把自己朝远方递了出去……
范云下了车,走了最近的一条小巷子,他东瞅西望,拐过一栋摇摇欲坠,但仍为远方游子硬撑着残躯的老屋。
又路过了两三栋除非有人喊到它们熟悉或者惦记的某个人名,它们才会侧耳倾听,停止坍塌的旧房,回到家里。
房门紧锁。
家中无人。
不奇怪,范云知道老爸老妈应该下地去了,他们闲不住的,几十年的乡下日子,已经在他们生命里形成了某种惯性,什么季节干什么活,什么时候下什么地,像老爸老妈这样的庄稼人,心中早已经有本谱了。
根本不用看什么老黄历。
范云决定去地下找一找,他觉得老爸老妈一定在村子的渔塘边,那儿,有他家一块菜地。
范云从村子中间穿了过去。
路过他本家二姑门口时,他二堂姑夫老白正在院子里摆弄一辆倒扣在地上的自行车,范云看见老白将手中的扳手“当啷”往地上一扔,拿起一个齿轮,就往齿槽里面抺黄油。
他二堂姑站在大门口,和两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聊着什么。
范云上前问他堂姑:“二姑,看见我爸跟我妈妈没有”
范云二堂姑见是范云:“啊!云云,你回来了,你爸爸好像是挑了肥水,和你妈妈去渔塘边浇菜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
范云应了:“二姑,我去看一下。三奶奶,纪俊奶奶……”
“去吧!”他二堂姑道。
那个叫三奶奶的老太太跟纪俊奶奶说话了:“云云挺爱喊人的。”
另一个戴着一顶瓜皮黑帽满脸富态的老太太,看着范云的背影点点头:“嗯!云云礼数蛮好,比他兄弟强。”
范云堂姑道:“云云老成,小雨调皮的不行,到现在这么大了,小雨还经常带着松松跟个盲流子一样,一个村子都能窜遍。”
范云听不见。
他一口气走到村口外的渔塘边,果然,他爸正拿着一根长长的舀子,给菜浇肥水。
旁边地上,放着一大把白菜花,以及一些小葱和一堆蕨菜。
他妈正拿着一根绑着铁钩子的长竹杆,往下勾地边一棵香椿树上的椿芽。
范云老远喊道:“妈,我来。”
老两口子停了下来,见是范云,他爸脸上没什么反应:“啊,今天没上班”
“上了,下午没什么事,我就回来看看。”范云撒了个小谎。
他三步两步,跳到老妈身边,抓住了竹杆。
他妈只好松手:“你见到过范雨没有这孩子真是的,出去那么些天了,也不告诉家里一声,干什么去了。”
范云笑道:“范雨啊,给你说个好事,他去给你找儿媳妇去了!”
他举起竹杆。
“咔嚓”一声,一根嫩椿芽被他勾了下来。
他妈听了他不仅见到了范雨,而且还有好事,就又把竹杆抢了回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范云就把范雨正与梅霖谈恋爱,并且,两个人还在城里开了一家理发店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妈。
他妈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这个范雨,不声不响的,这次倒拿了这么大一个主意。”
笑了一下后,他妈突然不笑了。
为什么
因为妈想起梅霖原本是与范云想亲的,范云妈就问儿子:“云云,梅霖跟了范雨,是件好事,可是你呢你怎么想的”
她妈怕大儿子心里不痛快。
范云笑道:“我没怎么想,梅霖喜欢范雨,愿意跟他在一起,还拿出本钱跟范雨一起开店,我觉得是好事,我没意见,感情的事,谁也不能勉强谁的。”
范云爸拄着长把勺子,听明白了范云跟老妈的话,他闷声闷气道:“跟范云也行,跟范雨也行,她愿意跟谁都可以,老太婆,你还是操心下票子吧,我看呐!你还要想办法多养几头猪,使劲攒票票才行噢!”
范云妈笑眯眯瞅了瞅老伴:“养猪没问题,最多,我多打点猪草,倒是你,老范哎!今年要加把劲,多出去搞点副业喂!”
范云爸鼻孔里“唔”了一声,挑起空桶,顺着田梗一步三摇走出了地,去渔塘涮桶去了。
范云又夺过他妈的竹杆,伸到半空“咔嚓咔嚓”一口气勾了一大抱嫩椿芽枝子下来。
他妈忙喊住儿子:“够了,够了范云,勾那么多做什么椿芽要吃新鲜的,现勾现吃,那个不能放的,一放就老了,不好吃了。”
范云嘿嘿一笑。
他把那些椿芽拢起,夹在左肋下,右手攥着那根长竹杆:“妈,好了没好了就回去。”
“好了,差不多了。”
范云妈将地上的那些小菜搂在臂弯里,她老远冲范云爸喊道:“老范,这里还有一把锄头,你涮完桶,别忘了带回去。”
“知道!”
范云爸觉得老婆子真啰嗦,那把锄头本就是他挑来的,难道他不知道带回去么
到了家,东西搁下。
范云妈示意大儿子坐下:“云云,梅霖跟了范雨,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没对了,咱村里,你有相中的姑娘没”
范云本来刚坐下,听了他妈的话,立刻又站起来了,拔腿就往外面走:“没有,我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
“……!”。
他妈又问道:“你干嘛去”
“洗手,一股子香椿芽味。”范云瓮声瓮气回他妈话。
范云抓了一点洗衣粉,跳下门前的石阶,蹲在沟边洗手,这时候,他爸挑着两只空桶回来了,与他并肩而行的还有一个人,正是住在他们家前面的那个王大爷。
王大爷穿了一对长筒雨靴,不知从哪搞的,上面沾满了泥巴,他一路“踢踢踏踏”地走在范云爸的旁边。
过了水泥预制板桥,王大爷看见了蹲在沟里的范云。
他忙笑着对范云道:“范云,那天多亏了你,带我去市场,还给我找了个地方……”
边说,边下到沟里,站在范云的下游,弯腰去搓雨靴上的泥巴。
范云抬头看见是他,笑了:“没什么,都是碰巧了,对了,大爷,那天你挑去城里的那些洋鸭,卖完了没”
王大爷笑道:“嗯,卖完了,本来最后还剩了两只的,我懒得挑回来了,后面便宜了一块二钱一斤,也卖了。”
范云点点头:“就是的,免得挑来挑去的,麻烦,少卖一块两块的,能早点回来,也可以了。”
范云爸搁下担子,也来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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