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风轻轻吹》第329章 因故旷工

    范云一夜不得安眠。

    他的脑子里不停地胡思乱想,想着自己此刻不应该一个人待在宿舍里,而是应该去李家那边帮忙,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

    可是理智告诉他。

    这样子行不通的。

    即使希刚是他的战友,但是像在这种非常的时候,如果说他出现的李家的话,那么可能就会意味着一些什么。

    而这种意味。

    未必是希刚妈愿意的。

    虽然平常的时候,他和希刚两个人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可是真正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希刚不在了的时候,反而,他如果想帮什么忙的话,但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了。

    毕竟。

    他姓范。

    不姓李。

    人家老李家自然有自己家族的那些亲戚们来帮着希刚家里照应希刚的后事,即便是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了,轮不到他范云。

    现在。

    范云所能做的,无非就是等待,在回忆中等待,在等待中回忆。

    而这一切。

    都是痛苦的。

    范云的人虽然趴在床,但是脑子却如同被一根鞭子抽打了数记的陀螺一样不停的高速旋转着,他在不住地胡思乱想,有时候想着他和西刚之间是怎么认识的,两个人又怎么在部队的时候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想着过去那些训练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有时。

    他又想一想在病房的时候,那一个姓王的医生说出的一句话,那句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他的耳朵里,那句话是希刚的临终遗言。

    希刚让他照顾李阳。

    这。

    范云想的这,双手不由得紧紧捏着手指,捏着关节啪啪直响。

    一直以来。

    他都是把李阳当成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邻家女孩来对待的,他和李阳之间因为希刚的原因,必定有许多友情和亲情的情分,而说到爱情的话,他对李阳从来没有像对唐若那般有恍然心动,一见钟情的感觉。

    可是现在。

    现在李阳怎么办

    在病房的时候,满脸含泪双眼红肿的李阳看去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让范云发自肺腑的,就想冲到她的身边,大声的告诉她:“别伤心了……李阳,一切还有我呢。”

    当然。

    范云也知道,活着的人固然重要,但是现在目前最主要的一件事情还是怎样办理希刚的后事,这才是当务之急。

    这其中。

    需不需要走一些程序

    比如说警察方面的程序,需不需要警察前来做笔录,法医作鉴定

    要知道,这可是一桩命案,而且还发生在一个协警的身,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小城里足以成为一件轰动一时的新闻,在第二天就会随着人民口传相授,议论纷纷,而传遍小城的每一个角落,继而从小城扩散到农村,一直蔓延出去。

    人们会议论。

    会叹息。

    会猜测的起因。

    甚至还有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飞短流长和流言蜚语。

    但是,却鲜有人能够站出来分担李家的痛苦,分担希刚妈和希刚爸痛失爱子的痛苦,分担李阳痛失双胞胎弟弟的痛苦。

    当然。

    不包括范云。

    此时此地,范云的痛苦和李家的人并无二样,希刚作为他在这个世界最好的一个朋友,以这样一种方式离他而去,这种结果是范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因为。

    他们两个人经常不止一次的开玩笑,说自己以后老了的时候,还能不能像年轻的一样爬冰卧雪,不畏风霜。

    当他们老了的时候,两个人会不会一人拎一个小马扎坐在河边,一边悠闲地喝着茶水,一边将美味的鱼饵挂在鱼钩,再将长长的吊杆甩进水中,彼此相视一笑,静待鱼儿钩。

    又或。

    两个人又像那些街头巷尾司空见惯的老人家一样,动不动地就会拿出棋盘来摆一盘,不管谁叫谁臭棋篓子,不管谁叫谁赖皮都无所谓。

    而这一切,都随着希刚的遇害而变成了泡沫,变成了水中花镜中月。

    范云心中悲痛万分。

    这种心中的悲痛,他又不知道该找谁去诉说,说给谁听呢

    说给谁,谁也无法分担他的痛苦呀

    范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迅速摸出手机,拨号,聆听。

    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个公司化的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范云啪的一声,将手机合,随手丢在了枕头旁。

    没错。

    他的这个电话正是打给宁吉发的。

    此时此地,范云唯一想告诉的人就是宁吉发了,他觉得必须要把宁吉发找来,两个人碰一下头,商量一下。

    可是宁吉发的手机却不像他的手机那样,愿意为了某一个人24小时开机,随时待命。

    宁吉发的手机关机了,打不通。

    说来也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此时早已经是到了半夜时分了,无论是谁,此时恐怕早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唯有悲伤之人。

    今夜无眠。

    范云趴在床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东,一会儿想到西,一会儿想到唐若的身,一会儿又想到李阳的身,想到最后,在接近天快亮了的时候,终于,他也熬累了,无论他的精神,还是体力也已经严重透支了,他实在有些顶不住了,于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

    他就睡过了头。

    睡到满脸铁青的杨大队长怒气冲冲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仍然未知未觉。

    旁边。

    霍立那一张圆圆的烧饼脸满是阴郁的嘲弄。

    当范云在杨大队一连串的推搡中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觉睡过了头,早已经耽误了班。

    他立刻从床跳下了地:“杨大队……”

    杨宗纬一声不吭。

    范云用的速度穿好了服装,同时脸朝杨大队陪了一个看去颇有几分尴尬,可又不得不陪的笑脸:“杨大队,真的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然后就睡过头了,我现在就去班。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范云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说对不起也没用,杨大队既然能到这儿来,绝对没有轻易让他这几个对不起就打发走的道理。

    杨宗玮扯了一下这间房子里面唯一的一张板凳,坐了下来,他打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公腔对范云道:“小范,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班的时候我就不说了,已经有好几个同事投诉你了,说你班的时候根本都看不到人,然后你该你管的地方也不管……那些个小贩挑个破担子到处乱跑也没人管,你现在的工作状态很差呀……

    那你今天什么情况怎么了现在怎么了班也不了吗,是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吗还是发大财了呀”

    见他这么说。

    范云心七八下的忐忑不安起来。

    他脸虽然对杨大队陪着笑,但是肚子里却早已经把站在旁边满脸奸坏的霍立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范云不得不撒谎。

    为了自保,他也只能撒谎。

    范云故意揉了揉眼,装作一脸无辜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杨宗玮道:“杨大队,我真的是有点不舒服,这两天不知道怎么感冒了还是怎么回事,头特别的沉,然后眼睛也不舒服,本来昨天就已经很难受了,我还想着如果说能坚持就再坚持一下,然后今天才去拿药的,可是没想到昨天晚不知怎么回事……就睡着,睡着就迟到了……”

    “迟到”

    杨宗玮嗷的一嗓子喊了起,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把范云吓得一激灵:“什么迟到你这叫迟到吗你知道迟到是怎么定义的吗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已经中午12点了,你这叫旷工,旷工懂吗

    发给你的纪律手册,你有没有看啊

    你知道无故旷工是怎么处理的,你知道吗啊”

    旁边。

    霍立尖着公鸭嗓道:“咱们队里不是规定了吗如果是无故旷工的话,第一次严重警告,第2次开除。”

    妈的。

    范云狠狠的剜了霍立一眼,一肚皮的气,不知道该往哪里出。

    他的右手紧紧捏着拳头,如果不是理智控制着他的话,他的拳头早已经直接捅到了霍立那一张阴阳怪气的脸,保证让他的脸开一个五彩缤纷的调味铺子。

    可是现在,范云却不得不低头弯腰,装孙子一样的对杨大队赔着小心:“杨大队……我错了,真的真的对不起,我昨天晚可能忘定闹钟了,感冒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这都是我个人的原因,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真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范云认错很快。

    保证也下得很坚决。

    他没有继续再找一些什么理由来推脱自己的责任,实事求是的说确实……他也是旷工了。

    他这样一来,倒让杨大队不好继续再发火,再说些什么了。

    杨大队皱着眉头,从板凳面站起来,扫视了一眼这一间只有范云一个人居住的宿舍,看过之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看起来。

    今天杨大队的心情不好。

    良久之后。

    杨大队的目光终于又从那几张破烂床落回到范云的脸:“你……这样,你先去班吧,等你下了班之后回来好好的写份检查,这个事情我们队里还是要处理的,关键看你怎么认识问题的严重性和这个态度,队里再做决定怎么处理,行了……去班吧。

    另外,没事的时候你把这个宿舍里面的卫生好好的整理一下,搞得跟个狗窝一样……你旁边那张床是谁的现在有没有人住”

    范云忙道:“那张床是唐彬的……”

    杨大队的眉头拧了拧:“唐彬……他不是早就已经被队里辞退了吗

    他床的那些破烂还扔在这里干什么呀等你下了班回来的时候,把他那些东西全部给我扔到垃圾堆里面去,一样都不要留,把那个床空出来,你看看他那张床,搞的什么东西,真是脏的连鬼都怕,我看……”

    范云垂着头。

    唯唯诺诺。

    习惯了。

    以前的时候在部队的时候,范云也经常像今天这样被一些老兵和班长们这么训。

    被训的时候,绝对是不敢还口的,不敢分辨一些什么,找一些理由出来,反正,你只要承认自己错了就对了。

    但是。

    在部队的时候,和在地方面又不一样。

    在部队的时候,通常即使你做了一些错事,那也是内部的事情,部队起码不会开除你,更不会扣你的津贴费。

    而在地方就不一样了,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和经济利益挂钩的,如果说你做的不够好,或者领导看你这个人不怎么顺眼,要是有意想刁难你的话,那么他随时可以找理由扣你的工资,签你的警告单,更严重一点,甚至还会找一些理由将你辞退。

    范云是个明白人。

    他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所以说他绝对不会蠢到和杨大队顶嘴的地步,无论杨大队怎么说,他就怎么答应着就可以了,有些时候领导就是这样子的,当他认为你某件事情做错了,怒气冲冲地过来训你的时候,你根本没有必要进行辩解什么。

    你越辩解,他就越认为你是跟他对着干,你就错的越多。

    本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一场轩然大波。

    在现实中的职场面,经常就会发生一次这样勾心斗角,极其龌龊的情景。

    纵然范云的旷工是有一万个理由的,可是范云并不愿意把其中任何一条理由说给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听。

    没必要。

    说给他们听,他们也不会对范云和希刚抱有同情。

    他们绝对不会同情范云痛失了一个好友。

    也不会同情希刚年纪轻轻的就丢了性命。

    最多他们可能会发出几声嗟叹。

    其实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他的嗟叹,很多时候也就算是一种最大的同情了。

    非亲非故。

    人家为什么要对你抱有同情人家为什么要替你流眼泪

    不要怪人家现实,现实本来就是这样的,这就是现实。

    所以,范云什么也不再多说,他就是低着头认错,这样——就够了。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如果你想不低头的话,除非你有一天已足够强大,强大到自己成为了屋檐,已经足可以让别人在你的面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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