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记》京都乱 第一章 镇妖司

    黄粱位于云梦泽以南，西南山脉以东，与北方槐安不同，黄粱境内多丘陵青山，长年多雨，境内湿气犹重，饮食也偏向祛湿为主。然而与北方相比，最大的差异还是在于民间习俗，北方敬奉修行，南方则多敬鬼神，尤其以云梦泽中神秘莫测的巫鬼神教为主要信仰来源。

    二十年前云梦之战，妖族南迁，涌入南方境内，又在高阳帝的驱逐之下，遁入西南幽黄山脉之中，自此人间少见有妖族现世，而当时仓促之下成立的镇妖司却是存留了下来，不入朝野，只听帝命，也算得上地位超然。

    京都，午后，大雨。

    一个黑衣男子撑着伞匆匆行走在街巷之中，衣袖在风中不断翻动，露出臂腕之上一些狰狞的伤疤，不似刀剑伤，如同被人生生撕下血肉愈合之后的样子。

    那人撑着伞匆匆从人流中走过，越过无数巷子，直到一个门口画着诡异图纹的院子前，一旁有块石碑，上面用着血色的字体潦草的写着“镇妖司”三字。

    抬头看了一眼檐翘之上那个令人有些压抑的图腾异兽，男子匆匆推门进去。

    院子极大，院中种满了许多从黄粱各地移栽而来的奇异花草，大雨中有些狼狈的倾斜着，有个年轻人正执着一柄伞，蹲在前院花丛边用小木架固定着一些折断了主茎的花。

    男子看见那个年轻人，踩着雨水匆匆跑过去，小声说道:“勾仲司，司主大人现在在哪里”

    年轻人没有说话，一心落在那株花上面，男子等了许久，有些等不及，就要越过前院，去大堂之中寻找司主。

    那个被称为勾仲司的年轻人小心的固定好架子，这才回头看着那个男子说道:“他现在不知道在哪喝茶，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镇妖司留在宫中的那个人，有什么事”

    男子停住了脚步，走回年轻人身边，低头说道:“陛下要见司主大人。”

    年轻人点点头，看着那个男子说道:“我知道了，等司主回来我会告诉他，你先回去复命吧。”

    男子有些犹豫，站在雨中没有动作，看着年轻人依旧在弄着那些花草，有些焦虑的说道:“勾仲司，可是......”

    话没有说完便见年轻人突然折断了那一株花茎，捏在手中站起来平静的看着男子，说道:“我要去喝酒了，你还有什么事”

    男子慌忙低下头，不再去看伞下的那个年轻人，畏惧的说道:“无事，属下告退。”而后匆匆退了出去。

    年轻人平静的看着男子走出了院子，而后转身看着那株断茎许久，随手将那株花丢在雨中，花瓣被雨水打落，而后混着泥水流开。

    抬头看了眼天色，年轻人便撑着伞走了出去。

    他说要去喝酒，便是真的要去喝酒。

    所以镇妖司司主，如今也真的是在京都

    某处茶肆喝茶。

    至于那个男子如何回宫复命，他并不想知道。

    撑着伞一路走去，那些城中百姓见到都是规规矩矩的让了路，小心的偏着伞，唯恐有雨水溅落到年轻人身上。而一些身份稍微显贵一些的，比如富家子弟朝上大臣子女，都是故作熟稔的打着招呼，说些勾仲司又去喝酒啊什么的，再往上一点，比如朝中偶有在街上遇见的大臣，则是面无表情的错过去，装作没有看见。

    年轻人并不在意，撑着伞随意的走在城中街巷，而后挑了处酒楼，上了二楼，找个靠窗的空桌，要了一壶酒，不紧不慢的喝着，看起来无比的悠闲。

    镇妖司确是京都第一闲置部门，自从二十年前妖族遁入幽黄山脉之后，京都设立的镇妖司便一日日空闲下来，偶有小妖作祟，地方镇妖司便自行解决，一年到头，难得忙碌几回。

    然而镇妖司俸禄极高，其间一个普通的捉妖吏的俸禄便当得上朝中一些寻常大臣的俸禄，是以朝臣那边看镇妖司的目光都是极为的不满，是以每年都有不少当朝弹劾镇妖司的大臣。

    闹得最凶的一次便是去年，近百位大臣联名上书，请求废除镇妖司一务。

    陛下当时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他日妖族卷土而来，诸位大臣可以去磨剑崖找妖祖参上一本，如此便可退敌。”

    自此便少有人再在镇妖司俸禄上做文章。

    当时年轻人便与司主坐在这座酒楼中喝酒，全然没有在意那边大臣们的动作。

    年轻人坐在窗边，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楼下行人如何在雨中狼狈行走，挑着货担的瘦小中年游商蹲在雨檐下骂娘，牵着小孩的丰腴妇女一面打着伞避让着他人一面呵斥小孩少吃糖，苦吟消瘦的学子游人撑在站在路边水渠，看着落花流水似要有感而发，却又被突然被雨打翻的树冠淋了一身。

    年轻人看着楼下一幕幕，喝着酒轻笑着。

    狼狈的人间，向来有趣，他很喜欢。

    一如那株被他折断了茎叶的花，喜欢就是那种绿色的汁液沾满了一手的感觉。

    看了许久，从楼下走上来一个拿着精致折扇的公子模样的人，上了二楼四下张望一下，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年轻人，折扇一甩别到后腰处，走过去坐下说道:“今日怎么坐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