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记》京都乱 第三章 明合坊四十九号

    街巷四处依旧弥漫着大雨，春末转夏初的时候，往往便是一场历时半月的阴雨，前几年的时候，有一年下过一场近两月的雨，那时的天空便一直灰蒙蒙的，从一些小桥走过的时候，看着那些水面映着天空的灰色，又沿着两岸的灰白的墙延伸上去，只有那些墨色的一线墙檐算是其他的色彩。

    勾芺驻刀执伞站在那些湿漉漉的桥面上，两岸雨丝与桥边那些柔弱柳枝风中飘荡着，渐渐如同一体，而往前看去，那一片灰蒙蒙的色彩沿着两边老墙一水流去，然后又陷入一片茫茫。

    看多了人间狼狈，终究有些无趣，勾芺无事的时候也会来这一出较为偏僻的小桥处，看着那条小河，虽不似秋水般宁静美好，但是终究近水会让他的心里稍微有一些平静。

    雨水打在身前年岁已久的石栏上，不断溅开，然后渐渐打湿一圈衣沿。

    勾芺站了许久，正要离开，桥那边的巷子处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雨水落在地面的声音不断向这边靠近着。勾芺停下脚步，握住身边长刀，看向雨水落下的那头。

    桥头有两个人撑着伞走来。

    勾芺看着走来的那两人，暗自冷笑一声，而后执刀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道:“下臣见过太子殿下。”

    走在前面一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身素白色长袍，一头墨色长发未束，面容平静的看着勾芺。另一人跟在身后半步，双手笼在绣着古怪花纹的袖中，微微低着头，什么都不说，看起来像是黄粱南方的巫师。

    太子看了眼勾芺，又看向勾芺手中未曾松开的血纹长刀，淡淡的说道:“既是下臣，为何见到我却还要带刀”

    勾芺依旧没有松开刀柄，只是看着太子平静的道:“近日城中有妖族踪迹，下臣乃镇妖司之人，不可松懈。”

    太子微微眯眼看着这个神色平静的年轻人，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好一个镇妖司。”

    勾芺看了太子身后那人一眼，而后向着太子一礼道:“殿下若无事，下臣便先告辞了。”

    太子看着勾芺转身走下桥去，淡淡的说道:“如今黄粱即将蹚水过河，镇妖司会站在河哪岸”

    雨水不急不缓的下着，连绵而悠静，一如勾芺的态度，勾芺握着刀停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镇妖司只管人与妖之事，如何过河，与我等无关。”

    天子看着勾芺平静离开的背影，神色冷漠的说道:“果然是寒刀勾芺，渠辛，你觉得呢”

    身后那人抬起头来，大约四十来岁，从鼻梁到下巴纹着诡异的纹路，看着勾芺离开的身影，说道:“我觉得他更适合疯刀这二字。”

    太子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看着南巫渠辛问道:“倘若某日他发疯提刀杀进我太子府，如何”

    渠辛沉默许久，说道:“我挡不住他。”

    太子冷笑一声，转身离开，缓缓说道:“我倒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再次疯魔。”

    渠辛只是沉默着跟上。

    勾芺提着刀执伞在城中随意的走着，一路上遇见了好些镇妖司中的人，那些下属们都是尽量不废话的向着他汇报着城中巡查情况，勾芺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走过去。

    路上遇见一个茶肆，越过那时而掀起的门帘，可以看见司主坐在里面喝着茶和着一些老相识下着棋，倒是惬意的很。

    勾芺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打扰他的雅兴，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南城某个酒楼走去。

    进了酒楼，掌柜的自然是认得的，殷勤的招呼着往楼上走去，勾芺照旧只是要了壶酒，然后在窗边空桌坐下。

    酒楼南面便是倚着一座桥，桥下便是在城中穿过的柳河，先前勾芺所站的那座小桥，便是这条河的一小段。

    沿岸垂下不少柳条，偶尔便会从那些桥洞柳条下缓缓荡出一叶小舟，舟上或是一些货物，沿河行商，或是仓中几个坐垫，坐着三两文人，青梅煮酒论名妓。

    一切在雨中都有些迷蒙的意境，声音时远时近的随着雨水飘入小楼。

    勾芺淡淡的看着河中的流水。

    没过多久，奉常司大人立志做个闲人的儿子又找了过来。

    做个闲人自然是好事，想来那个成天在家里骂娘的奉常大人当初便猜到了自己儿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以一早便给他取了名字叫南风闲。

    在这雨天里不知有何用的折扇照旧别在了腰后，然后坐到勾芺对面，絮絮叨叨的说着:“昨日陛下叫你们司主进宫做什么了，怎么今日满城都是你们镇妖司的人，要知道往日都是难得见到一个。”

    勾芺放下酒杯看着他说道:“若是你能像陈太仆的儿子一样多去几次醉梦楼，大概便不会整天问些这种东西。”

    南风闲似乎有些不齿的说道:“我是要做个闲人，而不是虚人。”

    勾芺看向窗外的雨，没有说话。

    南风闲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回先前那件事比较好，站起来讨好的给勾芺倒了杯酒，说道:“仲司大人稍微透露一点应该没问题吧。”南风闲用两指比着一点点的手势，眼巴巴的看着勾芺。

    勾芺只是淡淡的喝着酒。

    “是不是京都来了大妖”

    南风闲说大妖的时候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