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拓跋钟说要带着自己的军队加入救世军,檀邀雨的确有一瞬间的心动。
以拓跋破军当初的权势,留给自己独子保命的东西还能差了?邀雨绝对相信那会是一支身经百战、忠诚无比的精锐之师。
檀邀雨甚至都不用担心这只军队的花销,拓跋钟能在如此混乱的北方平安长大,必然是有足够的钱粮在养着这支军队。
可心动之后,却是理性的审视。
“加入之后呢?你的条件是什么?”
拓跋钟是打听清楚了檀邀雨急缺人手的消息,才冒险前来的。没想到檀邀雨听见他要加入,却并未见有多欣喜。
“条件?自然是要称霸北方。难道师父的目的不是这个?”
檀邀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坦言道:“我并不想说谎,若时机成熟,我并不排斥一统北方。可这并不是我的目的。况且,你若加入,这北方一统之后,是奉你为主?还是以我为尊?”
拓跋钟大约是没想到邀雨会问她这个,不过也没怎么犹豫就答道:“我与师父并不冲突。如今拓跋焘在北魏也尊寇谦之为天师。我完全可以效仿他,甚至给师父更高的地位……”
檀邀雨抬手止住拓跋钟继续往下说,“你我追求并不相同,今日之事,我便当你没有提过。”
拓跋钟没想到会被邀雨直接拒绝,便有些急了,他忙道:“师父您听我说,我的军队绝不是卢水胡那帮蹩脚虾可比的!加上我拓跋氏的名字,师父要与北魏开战不仅有理有据,更有必胜的把握!”
檀邀雨不知道拓跋钟这几年是怎么被拓跋破军的属下带大的,可她十分不喜欢拓跋钟捧一踩一的说法,特别是这踩的还是已经被邀雨视为子民的卢水胡人。
檀邀雨渐渐冷下脸,“卢水胡人可能的确不如你爹留给你的军队那么能征善战,但他们的头领却很理智。不贪心更不妄想。不会因自己的私怨就拿自己的族人去冒险。他们所追求的只不过是能够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家园,并不是那堆在尸骨上的皇位。”
拓跋钟的表情瞬息万变,交杂着失望和遗憾,最后渐渐平静下来。他伸手入怀,又取出了一个很小的盒子,随意地摇了摇,随后又叹着气,将那小盒子放到了案桌上。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即便师父不愿与我合作,我同师父多年未见,也合该好好饮上一杯。莫让这些琐事伤了我们的师徒情分。我可是听说,师父是此处的常客,您今日可要好好给我推荐几道菜,让我也见识见识这建康城里的销金窝如何了不得。”
檀邀雨虽然想说拓跋钟年纪太小,在这种地方吃酒不大合适。不过想想他说得也对。虽然他们二人所求不同,可曾经的情分不是假的,何苦在此时讲些大道理扫了兴。
于是檀邀雨叫来了管事娘子,随口点了几道建康特色的菜肴,不过为慎重起见,她并没有点酒。
没过一会儿,点的菜便被一一端了上来,只是邀雨没想到,禾依竟然也跟着进来了,装成上菜的女婢,走到邀雨的面前,背对着拓跋钟,边为邀雨上菜,边用口型问她可否无恙?
檀邀雨极轻的点了下头,示意她自己没事儿。禾依这才放心地起身,一面躬身退出去,一面又好奇地嗅了嗅鼻子。
房里再次只剩檀邀雨和拓跋钟,邀雨给他简单介绍了菜品,又随口问道:“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拓跋钟边吃边答:“当初母亲虽得了师父给的剑谱,不过她毕竟只能教我些皮毛。后来又……”
拓跋钟顿了顿接道:“我就只能跟着属官们学些粗浅的剑法。打仗还能用上些,却不敢在师父面前班门弄斧。说来,我倒是白白做了您的徒弟。”
檀邀雨却认真道:“你骨架颇大,军中用的那些大开大合的招式其实更适合你。武功这东西,虽然也的确有高低之分,可面对千军万马时,依旧都是螳臂当车。”
否则以行者楼的武力,就算灭不了北魏、刘宋这种,灭几个小国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行者楼,便想到五学馆。曾经邀雨也动过心思,想将拓跋钟接来五学馆读书,谁知错过一步,再见已是陌路人一般。
拓跋钟吃了几口后,就有些不耐烦似地用筷子不停拨弄盘中的菜,又扫了眼方才被邀雨推开了的窗户,心不在焉地问道:“师父你方才说,你不嫁给我爹,是因为不喜欢他。”
檀邀雨又差点儿被自己口里的菜噎到,这话题怎么又转回来了?
“那我呢?”拓跋钟淡淡地问。
那他呢?什么那他呢?檀邀雨一脸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拓跋钟在问什么?
“师父可愿意嫁给我?”拓跋钟追问。
檀邀雨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嫁?嫁谁?嫁给你?”
见拓跋钟沉默着望着自己,在等自己答复,檀邀雨就有些生气了,“你莫不是来到建康,水土不服,吃坏了脑子?”
拓跋钟却有点儿锲而不舍的架势,他咬着牙道:“我那时最希望爹娶了师父,我开始以为是我想让你做我娘,照顾我。可后来跟母亲相认后,我才意识到,我是不想跟师父分开。我今日之所以会提出加入救世军,也有此方原因。可我没想到,师父竟然一口回绝我。既然您不愿意我加入救世军,那你可愿意嫁给我?”
檀邀雨张嘴就想骂一句你脑子是不是被秦淮河灌了,就发觉自己舌根发苦,舌尖发麻,一开口竟是发不出声音,反倒是直喘粗气。
檀邀雨立刻怀疑菜里被下了药,可又很快否认了这想法,她相信禾依不会害她。
拓跋钟的动作很快,他怕邀雨弄出动静,抢先一步将邀雨的手脚都按住。
邀雨的眼神有些失焦地在厢房内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案桌上摆的小木盒上。方才拓跋钟将它拿出来时,邀雨就有些生疑,结果被拓跋钟一打岔就给忽略了。
拓跋钟见檀邀雨撑着身子盯着那小木盒,不知怎么就生了气,“师父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这叫日醉。当初母亲就是用它送前魏皇去了长生天。这东西神奇的紧,连点燃都不用,就能发出催情的香气。我当初虽同母亲要来,以备不时之需,却未想到这么快便用在了师父身上。”
拓跋钟垂头将脸贴在邀雨脸上,“你说你与我所求不同。您可知道我真的所求为何?父亲、母亲,包括师父你,都有自己的所求。那我的所求呢?我只是想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你们为什么都丢下我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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