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第113章 散财有方

    原本刺眼的阳光忽然变得温和。

    河东运司衙门的后堂内,陈卿申经等三人在巡盐御史张士隆的邀请下依次而坐。

    “申家高义,能在此国家有需之时挺身而出,不辞辛苦远赴大同纳粮中盐,此举本官深为赞赏,若天下商人都能如此,何愁我边关将士不安心卫国,大明江山永固!”一番简单的寒暄后,张士隆感叹道。

    听他这么说,陈卿第一次感觉到这番辛苦原来也可以这般高尚的。

    “廷言兄与我是同榜进士,他虽比我小几岁,我们却颇为投缘,是多年好友,今年以来他多次在给我的书信中询问河东盐开中之法及是否有保障。

    是本官在信中许诺,但为能使我大同边关仓储充足,若有人愿响应开中,盐的事情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所以你们放心,盐引我其实早在上个月就已经申请好了,申请了三十万引纸,足够你们用,你们直接办理领引手续到下面支盐就是!”

    申经激动的起身,深深一拱道:“草民申经,多谢张大人!”

    张士隆双手把他扶起,温和道:“本官也要谢谢你们,若没有你们商人不辞劳苦为朝廷边关运粮,倘有一日边关仓储真的告急,导致军心不稳,后果实难预料。

    ”

    他说着示意申经坐下,沉默半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好一阵子

    果然长叹一口气道:“你也知道,自从弘治年间叶琪提出商人纳银换取盐引以来,我大明九边粮储日益空虚,商人不再纳粮,就连很多原本积极参与开中,在边关开垦土地种粮进行商屯的商人也都撤离,如今边关很多田地荒芜,粮草不济,早晚必生祸患,所以日后朝廷还要多多仰仗各位,纳粮中盐啊。

    ”他说到最后一个粮字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下,可见粮食在他心中之重。

    申经拱手致意,连声说道:“大人言重了,我等商人受朝廷恩泽肯将食盐专卖大利分享,已是十分感激,日后朝廷有召,自当尽心竭力响应。

    ”

    他说着也似乎想到什么,皱眉道:“至于大人所说,自弘治以来边关粮储空虚,请恕申某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年叶尚书变法,也是为解决盐法之弊,纳银中盐,银归国库,国库一样可以拿银子采买粮食给到边关,和商人纳粮中盐殊途而同归,又怎么会出现边关无粮这样的事情呢还望大人赐教。

    ”

    陈卿也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听他这么一问,赶忙洗耳恭听。

    却见那张士隆看着他,犹豫一下,随之摇摇头,慢慢道:“有些话本官本不该说,我看你也是老实做生意的商人,又有廷言的关系在里面,跟你说道说道也无妨。

    ”

    申经双手高高拱起,躬身道:

    “多谢大人信任,申某愿闻其详!”

    张士隆慢慢起身,在堂中踱起步子,蓦地,转身对他道:“你是商人,自然也该知道,这钱,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要,之前开中之法,让商人必须纳粮到边还好,毕竟边关是真的得到了粮食,且是完全得到,没有人会让你们再把粮食转给别的地方,朝廷更不会让边关卖了粮食把银子再给户部,此举虽然多有不便却也很合理。

    而如今呢,直接纳银给运司换盐引,那可就不一样了。

    ”

    他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申掌柜是个聪明人,我给你算笔账,就拿咱这河东运司来说,每年靠商人纳银换盐引而得到的银子不过二十多万两,按照他叶琪的想法,本来这笔钱是该给户部太仓,以供采买粮食给到边关军需的。

    可事实是怎样呢,这二十万两银子,要先拿出七万四千二百五十九两给山西布政司抵补民粮,算地方财政支用的;再拿出四万三千一百十三两给大同代王府,抵扣朝廷欠他们的禄米,算给藩王发俸禄的;最后拿出七万六千七百七十八两给宣府镇,算给军士发军饷的,当然从军需角度,这个也是应当;最后呢,给到户部太仓用于给边关购买粮米的,你说还剩多少,四千三百九十五两九钱而已!”

    他说到最后,一时激愤,竟至一拳打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申经陈卿等人闻言纷纷起身,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半晌,张士隆才从刚才的情绪中出来,面容一肃,道:“不好意思,本官刚才失态了,见谅!”

    “哪里哪里,大人忧国忧民之心,我等小民感佩不已。

    ”申经连忙拱手,陈卿也跟着拱手施礼,内心对这位大人敬佩不已。

    说话间,一个小吏进来,通报道:“禀大人,李运使已将他们开中所需的盐引都准备好了,在衙门正堂请大人过目!”|

    申经等人跟随张士隆来到大堂,果见堂内放着两个扁担,四个箩筐内放满了高高厚厚如书卷般叠压在一起的东西,张士隆上前仔细查验清楚,又询问了那小吏:“可曾都安排好。

    ”小吏应诺,从怀中拿出底薄堪合,交给申经过目,随后张士隆在上面大笔一挥,写下“派讫”二字,并盖上河东运司的印鉴,递给申经过目。

    “大人,我纳粮之数本该有盐引186667引,以每引200斤算,该盐3733万3400斤,而派盐的票上却写着是4480万余斤,比可支之盐多出746万余斤,这是……”

    张士隆随手拿起一张写着“大明河东运司官发盐引票”的盐引递到他手上,笑道:“申掌柜莫不知道,近年来朝廷为鼓励商人开中纳粮,早

    有规矩,商人为官运盐,年久者,增引数以为路费,我河东地区每引可加40斤余盐给你,本官这便都给你加上了,你拿着这个到解盐西场分司直接提盐即可。

    ”

    申经闻言先是一愣,随之大喜,接连再拜张士隆,感激莫名。

    当日申家人便将盐引票全部取走,陈卿一路上护送票引小心翼翼,把它当命根子一样,惹得申家人大笑。

    一问之下才知,引票比起钱粮已经安全很多,无需担心丢失,即便有人窃走,单凭引票而无相关堪合文薄对应,也是支不到一粒盐的,即便能支到,没有凭据,一路上的巡检司那是一个都过不去,反而会被当做贩卖私盐给官府捉起来,那罪名可是不小。

    陈卿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那日开始,接下来接连好几日,申家人像是集体消失一样,慢慢的,陈卿发现他们偶尔有人出现在客栈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批批只有一两头牛马拉的那种不大的车辆,陆陆续续,一百两百,一千两千,直到密密麻麻,到处是盐车。

    随之,这些车辆被安排停放到盐湖附近最大的一片候盐场地,据说这也是河东运司给安排的。

    陈卿有一日让王仲兴带他去看,看到那场地顿时目瞪口呆。

    偌大的望不到边际的场地上,居然到处停满了各式盐车,他走了半个时辰都没看完,听说足足有两万辆。

    “两万辆盐车!这得多少人雇佣,这阵势足以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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