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第148章 细谋划陈卿逃税去 开荒山扎根谷堆地

    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山里的夜似乎来的很早。

    一间泥草绊子垒砌起来的破旧茅草屋内,一个面色黧黑,身形彪悍的年轻人,听陈卿慢慢说起他在狱中时那老汉跟他说的那些话,不住的摇着头,唉声叹气一阵,半晌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硬着头皮道:“罢了罢了,我田虎就这么一个姐姐,我又光棍一条没有子女,这个外甥虽然天生残疾,好歹是我姐姐唯一的骨肉,我就拿出些粮食,跟你去趟县衙。

    ”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这粮食我不能亲自去交,你得帮我想法子送上去,我自己也欠着很多税粮,要是让官府知道我有粮食,他出来,我就得住进去了。

    ”

    陈卿想了想,表示义不容辞,那田虎千恩万谢,这才没了敌意。

    陈卿便和那十几个农户聊了起来,说自己曾是县衙小吏,太了解官府,这地方难得有山有水有田地,是个藏身避税的好地方,但一旦让官府知道了,那帮胥吏必然不会放过,想要在这里过的安稳,必须多找些人扎根下来,壮大力量,只有这样才不怕官府找麻烦。

    其他农户大眼瞪小眼,却都不说话。

    有个河南逃荒过来的农户叫牛大盆反对道:“地就这么一点,你们兄弟来我没意见,可要是再来多了人,地就不够了,你们种了,我们吃什么。

    ”

    陈奉一听火爆脾气上来,挥舞着拳头道:“奶奶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老子们也是农民,活不下去才过来这里,你以为我们是土匪吗你要是再拦阻,信不信我先宰了你,把你的地抢过来。

    ”

    陈卿瞪他一眼:“陈奉,你这样子就真是土匪了。

    ”

    他说罢回头看着那些村民道:“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来了,不会抢大家一寸土地,说到底咱都是农家人,都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才跑出来的,农民不难为农民,我一路走来看到这里山高路险,丛林密布,很多田地荒芜,百姓流离,这山上到处是可开荒的地方。

    我们来了第一步就是开荒,开出更多土地来,先有口吃的,站稳脚跟,咱们聚在一起,就是要成势,人多势众,等闲官府才不敢小看咱们,不敢找咱们的麻烦,大家若是信得过,我可以立誓,绝不恃强凌弱!”

    十几个农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还是那田虎带头表现同意,大家才一起点了点头,陈卿闻言大喜,当即和他们约法三章,忙活到深夜,他们才在那村子里随处找了一处塌落的茅舍,兄弟俩将就一晚,第二天高兴的离开。

    回到家里,陈卿先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陈琦,陈琦年轻时去过寺头那边,至今记得那里的村落百姓,

    当时很多村子田连阡陌,百姓还不少,没想到才几年功夫,田地居然都成了荒田。

    陈卿主意已定,游说父亲道:“爹,我早就想好了,我们找个时间找家里人一起商量下,这天再不下雨咱们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如今官吏昏庸,官府无能,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咱要想活就得自己想法子,我们也学那些流民,到那一带去开荒,然后躲避官府,逃税,先活下来再说,我就不信这天能一直不下雨。

    ”

    陈琦身为里长,几个月来一直在忙着挨家挨户通知百姓们纳粮交税,深知村民们穷苦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上次听陈卿说那狗官胡郜居然连百姓的救命粮都敢贪,早已是怒不可遏,这下考虑一下便点头道:“好,咱就这么干,马上就是八月十五,咱们全家团圆的时候一起商量下,我负责联系些村子里活不下去的村民,你来组织大家一起去那边开荒,横竖这里老子也干不下去了,早晚会被官府责罚,不如索性咱也搬过去,落个自在安生!”

    陈卿闻言大喜,高兴的点点头,开始筹划起这件事来。

    转眼间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挂在高空,温柔的月光洒落在石埠头这个宁静的小山村。

    这一日,陈卿家族包括大伯陈曩,三叔陈良、四叔陈铎、堂叔陈迁和陈卿弟弟陈奉,大伯家的堂弟陈访,三叔家的堂弟铁旦和四叔家的堂弟东来在内的陈家所有人聚集在陈卿家中,吃这一年一度难得的一次团圆饭。

    这边,陈家的女人们在厨房忙个不亦乐乎;另一边,一群男人则被陈琦召集在了一起,按照陈卿的意思,准备商量一件大事。

    只见陈曩和陈琦坐在炕中间,大家族里互相寒暄问候一番,陈琦便把话题扯到这两年的旱情上,说自己作为里长,眼瞅着村子里闹灾荒百姓家里已经无粮可征,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狠着心要求百姓按时纳税,心里那个苦啊。

    大家都是本地人,一说起这个就有了话题,争着开始诉苦。

    说了半天,陈琦开始正色道:“今天是中秋佳节,咱家难得一次的大团圆日子,趁着大家伙都在场,我和陈卿正好有事和你们商量。

    ”

    说完他向陈卿使个眼色,陈卿忙起身出外把院门、房门都关好,回来坐在父亲旁边。

    陈卿堂叔陈迁原是个杀猪的屠户,由于正德皇帝朱厚照因自己姓朱也属猪,下令不许杀猪而失了业。

    他是个直性子人,看陈琦这神神叨叨的样子便不耐烦道:“兄长有话就直说,咱们兄弟这里都没外人,你就是骂皇帝,造反都没事。

    ”

    陈琦定了定,这才说道:“咱如今要商量的这件事,

    虽没造反那么可怕,可也不是件小事。

    ”

    他一边思考些什么,一边继续煽风点火道:“这税是真不好催啊,老百姓都快饿死了,到处是逃荒的,上面却天天派人呵斥我,我现在才算是真正理解了陈卿去年的感受。

    要说这官府真他娘不是东西,那帮人都是蛇蝎心肠,死性不改,不给百姓活路。

    ”

    陈卿跟着唱和道:“父亲说的极是。

    如今这贪官实在是可怕,连孔老夫子都说“苛政猛于虎”,这暴政有时候真是比天灾还要可怕。

    再这样下去,别说跟别人催税,怕是日子久了,咱们村也和山里头很多村子一样,老百姓都饿死了,人都没了,还交什么税。

    ”

    陈铎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过陈卿你这话可说的不对。

    按照咱们这的规矩,人死了,税一样是逃不掉的,你收税就该知道,那黄册鱼鳞册朝廷都是十年一修改,距离下次修改还得七年,这册子一天不改,人死了照样得交税,除非全家死绝,那亲朋好友也得分摊,要么就是全村死绝了。

    ”

    这话说到痛处,大家眼里都透出一种凄凉,更加对这官府恨得牙痒痒。

    陈曩是个聪明人,见他们几个人一唱一和的,便猜到些什么,加上他刚来陈琦找他悄悄说的那番话,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他是陈家这一脉如今最大的长辈,在家族里一言九鼎,要不是自家早就搬到潞城县,这团圆饭早该在自己家里办了。

    见众人说着说着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略微一思索,停顿下,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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