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时间一点点地朝后走,晚霞卷着红锦缎一样的红色爬上了山头,整片天有着火焰撩人的色彩。远远地看去,总觉得长南大学要被烧掉了。剩下余晖撒在田径场的草地上,与姜晓棉的坐背互为孤影,红光裹着她的身体,把她的白色衬衫着照染成了浅红。
长南的天空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绚丽绒花般的艳霞,差点要把满城的木棉花给比过去了。“可能是夏天要到了吧,过几天就该有火烧云了。”姜晓棉是这样想的。毕竟她从北京回到长南以来,这是度过的第一个木棉花季。在北京待了三年,她差不多已经忘记了长南木棉花季的时候,天空应该是什么颜色。
“嘿,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里啊。”
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姜晓棉扭过头看见跑过来的韩非然。他很高,应该有一米八五加了吧,姜晓棉坐在草坪上,就那样抬头扬着下巴看他。没把他的表情瞧得清楚,倒是被光线刺了一眼。
韩非然笑着蹲下,拍走草地上的枯枝旮旯,在旁边伸腿而坐,“如此美丽的夕阳,你怎么能舍得一个人独赏呢。”
姜晓棉虽然笑了,但是脸颊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僵持着那种笑容,“你难道没听过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笑了笑说:“不正是因为近黄昏了,所以才会有无限好的夕阳吗”
韩非然回答得很合理,藏蕴了那么点难以被人觉察而又很普众的哲学道理,令人的心情扭转乾坤。姜晓棉落空的情绪忽觉被这种昂扬精神的夕阳给填满,她想,可能李义山的这句诗正解就该是这样,只是被她误解了那么多年而已。
“我发现你变了,跟刚认识时候的姜晓棉不太一样。”
“喔所以呢你想感叹什么”
韩非然笑垂下头,随手拔了一根葱绿的长草无聊地绕玩在手指上。他想感叹的是向冬漾对于姜晓棉来说,是改变她的首要因素。至少向冬漾教会了姜晓棉笑。如果换做平常,她铁定不会这样无聊平静地跟他坐在这里微笑聊天。
他想到这样,嗓子里就跟堵了一团海绵似得话难已说出口。好几十秒后,低哑的声音好像是从海绵孔径里挤出来:“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姜晓棉风轻云淡地说:“现在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韩非然手里的嫩草被他反复地揉搓,绿汁浅浅地融进指纹,实在蹂躏地没了形状才把那团烂草扔抛得老远,“我曾经不服气甚至嫉妒,为什么向冬漾会比我早进入你心里。我前几天揍他时,问他为什么要移情别恋,你想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姜晓棉不动声色,没有歪过头望他,目光仍然注释着天边的夕阳。答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好像是练习册里主观题的附页答案,一个字,略。
韩非然看到姜晓棉没有主动问,就跟着她沉默。
其实向冬漾的那句话是:“如果保护也算一种爱的话,那么我从来没有放弃爱她。我爱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沉默后,他又开始无耻地撒谎了。
“他跟我说,我比他更有资格追求你,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叶窈。”
姜晓棉的目光终于挪了望他,半信半疑问:“他,果真这么说”
韩非然撒谎,就喜欢用笑来掩饰,“我认识向冬漾快三年了,我太了解他了,偶然犯错,他总会找些伪装的借口。”
姜晓棉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示意韩非然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向冬漾在你心里究竟到了什么地位,但是我自信,换我在你身边,他能给你的好,我都能加倍以上对你。”
姜晓棉再没有说话。时间消耗得很快,夕阳后的幕夜,像暖色调的水彩颜料里乱入了几滴泼墨,把韩非然跟姜晓棉逐渐隐去。
这几天的闹剧跟着浑浊的水沉淀下来,总归平静了一阵子。学校上课的钢琴铃声其实很悦耳,只是在学生的耳朵里听来是一种催促的烦杂。这学期已经是下册了,姜晓棉忽然对熟悉的上课铃声陌生起来。只能是寒假沉睡得太久了吧。踏着铃声她反应过来,慌忙地跑进课室的方向。
今天这节课是选修历史课,也许是临时课室改换得距离稍远,铃声响后好多同学才踩着点急忙寻来。姜晓棉赶到门口时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同学们会坐得很整齐呢。哈哈,相对刚从宿舍里提起裤子赶来上课的同学,速度上她还拔头筹了!
“快点,晓棉,我给你占座位了!”林深大咬了一口面包后塞回衣袋,占了左边靠窗第一排的位置,招手呼唤着姜晓棉,“怎么样,还是我好吧!我还会给你占个位置。”林深说着坐进了里面的座位,右手往外座位的凳子上拍去,示意姜晓棉坐下。
姜晓棉便坐下从书包里翻出中国近代史课本,然后耳边响起叶窈的声音。
“不好意思,两位,这是我们的座位。”
姜晓棉抬头看时,叶窈挽着向冬漾出现在她面前。
“是吗”姜晓棉冷着脸就要起身让位,就被林深拉着左臂重新坐了下去。
林深翘着二郎腿抬头向叶窈问:“我先来占的座位,你怎么就能说这是你们的座位”
叶窈哼笑说:“你可以看看,课桌里面还放着我跟冬漾两个人的课本。”
林深往两张桌屉里看时,一左一右,果真有两本课本,翻开看后也的确是他们的名字。
老师在讲桌上边打开ppt边说:“请同学们找好座位,要开始讲课了。”
叶窈瞟着她们:“怎么样,两位,让座吧!”
林深把他们的课本扔在桌面上:“你看,后面还有座位,你们就往后边坐去吧,反正你们也不是来听课的!”
向冬漾拿了书拉着叶窈要往后面的空位走去,可叶窈偏不依,夺过书一本一本各拍在林深跟姜晓棉的桌前,扬高了语调:“这明明是我们先占好的座位!”
“你!”如果不是在课堂上,林深真想跟叶窈打一架,磨一下她那高高在上的气焰。
姜晓棉看不下去了,本来想说“林深,算了,我们往后边坐。”,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人拉着右臂,书包连同书本也被拿开,韩非然说:“晓棉,走,坐到我旁边!”
韩非然拉着姜晓棉坐了后一排的座位。她朝韩非然无奈了一眼,心想这是什么座位啊,跟在向冬漾跟叶窈的后面看他们课堂上秀恩爱吗
叶窈得意的嘴脸转向林深:“姜晓棉都让位了,怎么你还要继续占在这里吗”
“请还没有就坐的同学找好位置,准备开讲了。”台上的老师又刷新着电脑提醒了一遍。
这个时候大家把目光都投到了林深身上。
“好,我这就给老弱病残让位!”林深朝叶窈气瞪了一眼后挪到别边的空位。
陆小郭冲进教室,看见林深旁边有空位,便一屁股坐了下去:“还好,赶上了!”
“臭锅盖,谁允许你坐在我旁边了!”
任课老师看同学们都已经找到座位坐好,就发言讲课:“好,现在讲课开始,今天是这个学期的第一堂历史学选修课,我看了一下,在座的同学们大部分都是大一同学,也有些同学是回炉重修的,要努力了…”
姜晓棉听见老师的话后,心想向冬漾会出现在这节课还说得过去,可韩非然就说不过去了。她翻书低声问:“你成绩不是一惯名列前茅的吗怎么也来上这堂课,挂科了”
韩非然捂过脸笑问:“我说我是为你来的,你会怎么想”
“没有什么想法。”姜晓棉说后把精力放在课堂上,专注着听讲做笔记。
窗外的鹧鸪落在木棉上,倏忽间群鸟响应,引得此起彼落。时而啄着木棉枝上刚出的果实,或是晒着温暖的春光,听到老师的讲课声,也会探着脑袋往窗口上东张西望,好像也要跟着这群学生探索什么似的。
课堂将近过半,姜晓棉的神思略微开了一下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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