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当刀仙》第四十四章 家好

    夜雪花无眠,茅屋人已寝。

    跑了一天路的三人在一个村镇中找到了一处废弃茅屋,倒下便一个个欢实地呼呼大睡。

    铺了些干草和衣而眠的三人睡相没一个能够入眼,名字秀气如女人的戚涵涵睡姿却最为男人,四仰八叉也不怕寒风呼啸。

    叶大少睡觉则抱着一小捆用真气蕴干的干草,也不知道是抱习惯了小娘还是觉得冷些。

    而侧身以浮尘作枕头而睡的老道陡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茅屋之外,有老者迎面而来,佝偻着背,双手负在身后,白发白须白道袍。

    老者脚步稳健,走时极为缓慢,可他每踏出一步,身体便会朝前行进数丈。端的是神仙手段。

    从头到家一身雪白的老者与地上未融的积雪混为一色,极不惹眼。

    可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如夜间灯火,格外扎眼。

    老道孟飞尘没有吵醒沉睡中的叶昶与戚涵涵,独自静悄悄地推门而出。

    老道眉头紧锁,看到来人后声音低沉,恭恭敬敬道:“后师兄。”

    来人正是老道的同门亲师兄,上一任掌门的二徒弟后明哲,也是当代掌门的二师弟。

    若说青城山哪一位玄字辈最为出名,那孟飞尘是无疑的,可若是哪一位性格最为和善,便是眼前的后明哲了。

    之所以青城山从知道老道行踪后一直未曾有天玄覆命境界的至此追拿老道,便是眼前这位修欢喜道不修悲苦道的后明哲阻拦的结果。

    后明哲背负双手,抬起垂下的眼帘,慈眉善目道:“小孟啊,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还是当年那个一身儒雅英雄气,天下人愿识的孟非尘了么”

    后明哲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小孟,既然青蝶已服罪而死,你便回来罢。什么狗屁青城山‘人妖殊途’的门规。

    我为你向掌门师兄求情。

    毕竟我们是几十年的同门师兄弟,谅他也不会真的杀了你啊。”

    老道苦笑一声道:“后师兄,你还不了解大师兄么认定的事情,哪有改回的道理你若是顶撞他,说不准还会连累你。

    后师兄,此事你不必再管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后明哲听罢气呼呼道:“不管难道我眼睁睁看着大师兄与三师兄要你伏法,杀了你我若是不管,接下来追杀你的可就是覆命、天玄境界的高手了。”

    孟飞尘洒然一笑,“后师兄,怎么十年过去了,你依旧是嘀嘀咕咕老好人的性子

    不会还有哪个顽劣的徒子徒孙敢拽你的胡子罢”

    “再说,你师弟什么性子,难道你做师兄的还不了解何必再劝”

    “十年前,我与青城便已经毫无瓜葛,至于和青城掌门,那就更是山头深谷之间了。”

    后明哲双眼瞪得滚圆看着孟飞尘,而后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壶酒,挥挥手道:

    “罢罢罢,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你们俩想如何如何,死一个算一个。”

    孟飞尘接过后明哲的酒壶,仰头映着光洁的月光灌了一口道:“大师兄不知道你出来”

    后明哲似是在嘲讽,“我做什么事情又能够躲过他的眼睛”

    孟飞尘哈哈一笑道:“兴许是为了让你与我见最后一面毕竟在山上我们俩关系最好。”

    后明哲不乐,“你与大师兄才是最”

    好字后明哲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他又叹口气,“谁知师傅死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这个二徒弟没有打理好师兄弟们的关系,师傅在天之灵也会”

    孟飞尘摆摆手,“后师兄,喝完酒之后,你便离开吧。”

    后明哲一连三叹气,而不曾说话。

    而被整个青城戏称为‘笑道’的他却没有再笑。

    从鼎元初,圣皇实行了太初历,便将以往十月为岁首挪到了一月正旦。

    到如今已是鼎元四十三年,圣皇在位已近四纪了。

    今天已是除夕,明日便是鼎元四十五年。

    “这么说当今天子从二十几岁即位,如今已七老八十了。”

    叶昶砸砸嘴,或许是因为每日批改奏折太多,也或许是因为后宫三十六院妻妾嫔妃太多,皇帝大多短寿,这已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而这位皇帝能够活到将近七十岁,也真是难为他了。

    大年将至,新桃换旧符。

    叶昶三人所在的镇子上每家每户都喜庆地在门楣上粘上一幅从村子中秀才书生那里求来的对联。

    往往这个时候,手不提肩不能扛的穷困书生都会过的有滋有味,因为村子中的斗大字不识一个的愚夫愚妇会拿着鸡蛋粮食去求一副对联。

    走在小镇上,叶昶能够看到家家户户都在门两边贴上了那红红火火的对联。

    而在这除夕,原本早晨便热闹非凡的集市也纷纷歇业,诺大的街道上不见人影。

    对于叶昶这寒碜的乞丐来说,大过年也算是难得的好日子了。

    临近年关,即便叶昶与老道去人家门前要上二两粮食,也不会有人去触霉头。

    即便是平常抠抠搜搜要钱不要命的老地主此时也会勉强露出个一分笑脸,赏上几个馒头几文铜板。

    老道又开始絮絮叨叨着他那市井底层混碗饭吃的江湖经验。

    叶昶有时便没来由地想,从自己与老道出了双阳,从未见老道与自己大话什么江湖事迹,反而对于市井中这些在叶昶眼中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有独钟。

    叶昶与老道离家也有半年,这是他在外第一次不与老爹与两位姐姐一起过年。

    看着难得到了年头聚到一起的家人,叶昶有些愣神,平时这个时候他也都会带着无父无母从小在叶府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兄弟的木头与小六拿着长长的对联将诺大门宅贴上那么几幅。

    也会与自家两位姐姐和那个为老不正经没个父亲正形的老爹一起吃上那么一顿团圆饭。

    也会在吃过饭午夜将至前跑一趟年夜不关的凝翠楼,与不知家的凝香与翠玥聊聊人生,畅谈一下理想。

    回过神的叶昶又将目光看向风轻云淡视昨日若无一事的老道与那位不知家好离窝出走的戚涵涵这两个没心没肺的货色。

    还是他娘的家好啊

    “(刀道)为师,务实不务虚,告之以生以民,而不告天下高手。”

    ——古今广记卷一百二十一道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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