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内外因为连日的阴雨,被蒙上灰暗的色彩。
商济躺在软床上,裹着锦被,就算面前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也丝毫驱赶不了他体内的寒气。
“你,你吩咐的,我都照做了……”商济手里拿着一个青瓷茶杯,因为身体剧烈的都懂,茶杯里的茶水不受控制地往外飞溅。
“做的不错。”他坐在屏风后,只留一个轮廓。
他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却能从语气中听出那人的心情还不错,于是松了口气,手中的茶杯也拿的稳了一些。
“那……”商济试探地问道“我,我这个病……”
那人起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巨大的阴影夺走了洒在商济身上的所有光芒,他仰视着那个人,仰视这那个应该早已经死去的人,嘴巴张了张却吐不出一个字。
“放心,”那人拍了拍他那张已经是惨白的脸,声音如同恶魔一般在商济耳边低语“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说完在他嘴里投进一颗药丸,商济的喉咙一动,果然那无从抗拒的寒冷逐渐从体内消散。
他感恩戴德地冲着那人磕了几个响头,那人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一国之君,竟然会为了苟存性命于世间,向一个恶鬼摇尾乞怜,当真是可笑。
那身影消失在琉璃宫外的夜色中,伍公公将商济从地上搀扶起来,却看到商济脸色凝重。
商济屏退所有下人,蹒跚着脚步挪动在那个象征权力的龙椅面前,叹了口气坐下来,成行的泪水重重地砸到了那身绣着祥龙的锦袍上。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你都要活下去。”一个衣衫破烂的双手握住年幼的商济,散乱的发髻却怎么也遮盖不了那女人明艳的容貌,她的眼中噙满泪水,声音也颤抖着,却依旧努力将嘴唇上扬,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那句话“无论怎样,一定要活下去啊。”
无论是那日的场景,还是那人的语气,商济永远都忘不了。
更忘不掉的是自己的生身之母被一群宦臣带走,最后见到的是母亲原本好看的脸被井水泡的浮肿的场景。
从那以后,他变得胆小如鼠,他不敢在父王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学,不敢在兄弟面前高谈阔论,只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丝竹之声和玉液琼浆麻痹自己的五感。
本想这样奢靡地度过余生的他,最后竟然还成为了新一任君主。
商济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他终于不用再畏首畏尾,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他现在是万人之上的地位,没有人会再威胁到自己。
龙袍加身的那一刻,商济就开始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可在他登基时,他的幻想又破灭了。
几只冷箭齐刷刷地飞向商济,若不是皇甫毓一直奋力抵挡,恐怕他的命早就交代在这里。
什么九五之尊,什么至高无上,在那些亡命之徒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衣着华贵,赏金不菲的人肉靶子而已。
他不敢反驳任何一位大臣的觐见,就算是将从小陪自己到大的老师发配边疆,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生怕不同意任何一件事,就会有人要杀了自己,所以就算是清楚建造琉璃宫会让南朝十二国大量百姓流离失所,也要同意。
商济永远相信,皇甫家族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他将所有的伤痛都推给皇甫家族来承担。
这样,他就又能安稳度过一段日子,任凭皇甫毓在边关发来多少急报,多少劝谏书,就算他看到了,也只是充耳不闻。
耳边的丝竹之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那还有时间去听远处的哭声。
直到那天,捷报穿到朝堂之上,直到那天,皇甫毓重新回到朝堂之上,商济就算再平庸,也能感觉到那人虽然长得很皇甫毓分毫不差,可眼神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只消对视一眼,商济就知道此人并非恩师旧友。
那不就证实了起初的传言皇甫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可如果不是自己为了苟活,一次又一次地让皇甫家族替他挡刀,他又怎会失去这唯一的挚友
就算那个皇甫毓是假的,他下定决心要守住他。
直到他在那场大火中,见到另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完颜笠。
他从那片猩红火海中踏着宫人的血走到他的面前,对他下了名为寒毒的咒蛊,本想一死了之的商济,耳边回想起母亲的教诲,于是咬紧了牙关放低身段冲那个男人跪下求饶。
可这样过了二十几年,他除了一个“庸君”的骂名,其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商济不止一次地质问自己,明明是九五之尊,可每日过得都不如一个阶下之囚,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接自己的身份伤害对自己最好的人,而自己也懦弱到真的如此去做,什么都保护不了的自己,什么都不是的自己,恐怕连一个“君”字都配不上。
泪水模糊了商济的双眼,他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曾是金碧辉煌,奢华无比,号称玉宇琼楼的琉璃宫,此时已经破败不堪,很多大臣在那场妖女释放的火焰中丧生,只留一个宦臣始终陪在身边,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自己的朋友了,商济如此想着。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一个温暖又熟悉的声音在商济耳边想起,看着那砖红色的衣摆,上面绣着精致的蝠纹图样,商陆抖着双手抬头对上那道熟悉的目光。
一句话如鲠在喉,看着他温暖的目光,商济的眼泪顺着眼眶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别哭了,一切都还好不是么有小叔叔陪着你,一定会重振商朝天威的,不是么”男人笑着摸了摸商济的头。
商济紧紧咬着嘴唇,头却像拨浪鼓似得摇晃起来,张了张嘴,却又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又闭上了嘴。他一把抱着那人健壮的身躯,他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幻象,因为那人的脸庞早就因为久经沙场,历尽风霜,那里还会有如此年轻的脸庞。
“对不起……”商陆因为抽泣而颤抖着身子,他跪倒在地,向他这种君王膝下早已没有黄金百两,“对不起。”他将那三个字再次从口中说出。
最终,克制的抽泣变成大哭,而他倚靠的人不过是一具枯骨。
猜你喜欢
- 陆上青云
- 陆明八岁第一次进父亲的修车铺,出来得了一场大病,妈妈因些去世 十年后,父亲因修车铺失踪,他第二次来此,却在当夜就做了第一笔生意。
- 散三
- 莫听穿林打叶,何妨吟啸徐行。拂尘敞装胜马,好会江湖英雄!
- 大梦泣
- 武魂可锻体与炼神,若要成王侯将相必得武魂 穿越三国,成为一名黄巾贼,生死存亡之时,得武魂黄天道尊,挣扎求生 恰此时三国争雄,五胡入华,我戍汉域,屠戮胡人,卫汉人道统,窥伺中原,争霸三国。
- 愤怒的小陆
-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
- 陆通
- 一年前,叶凡为天之骄子,万众瞩目。一年后,他却跌落凡尘,受尽欺凌。一次意外,让叶凡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绝色校花投怀送抱,商界枭雄俯首称臣,武道宗师敬若神明。叶凡我不懂什么叫年少轻狂,我只知道—胜者为王!
- 陆通
- 一年前,叶凡为天之骄子,万众瞩目。一年后,他却跌落凡尘,受尽欺凌。一次意外,让叶凡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绝色校花投怀送抱,商界枭雄俯首称臣,武道宗师敬若神明。叶凡:我不懂什么叫年少轻狂,我只知道—胜者为王!
- 陆陆子
- 三藏:悟空退下,让为师来超度这只妖怪
- 和阳散人
- 一个是武林盟主的私生子,由母亲在深山里独自扶养,无地位,无文化,极品草根,多灾多难 一个是汉王帮少帮主,自幼心狠手辣,极品废柴,被赶出门 俩人仗剑走江湖,久经生死,一路逆袭,转变为多情,多义的剑侠,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考验,终于感动了上帝成仙得道…
- 鸣寺
- 二十三年的养育之恩,传道授业的情,师傅离去时希望能建立家族的遗愿 让余青在这浩瀚的修真世界,一步一步的谋算了起来 三个修士一个产业是家族,努力,只要再找两个修士,然后种植一些东西就可以完成师傅的遗愿了 三年后,什么!我这样还不算修真家族,修真家族要最少十名以上的修士,有一处灵脉 好吧,努力,应该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