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幽云录》十五、成人礼

    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看见妈妈将自己举过头顶，迎着初阳奔跑，自己裂开肥嘟嘟的小嘴，开心地笑着。“妈妈！”不知道梦里的那个神仙一样的人是不是妈妈的模样，暮云竟已泪流满面。又看见一山巅，自己化身蛟龙，与一凤交织盘旋，冲天而去。

    窗外阳光透过帘子间隙射了进来，暮云就这样睁开沉重的眼皮，悠悠醒来。

    “醒了，醒了，少爷醒了！”入眼只见来福涕泪交流，一双眼睛像肿胀的红灯笼。他想动身，却觉得胸口疼痛无比，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用不上一点力道，想动动手脚，却发现一层黑黝黝膏药一样的东西裹满全身，动弹不得。更为恼火的是，暮云发现自己如身处炭室，那不是温暖的感觉，就如将自己架在火上炙烤，满身燥热难奈，从丹田处传来的感觉，清晰无比，如鸡蛋壳将要被打碎，上面布满了裂痕，又像是一个磨盘，想要将自己丹田磨碎。

    眼帘传来父亲的身影，暮云正要开口，只见暮战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要出声。他脸上沉重无比，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老爷，他已昏迷数日，不曾食得东西，你看我是不是可以给少爷端点米粥来！”

    “去吧，喝了粥之后你们将他抬到浴房，招呼秦妈将水烧好，等会少爷要入浴。”

    “好的，老爷！”

    暮云拿眼睛盯着父亲，父亲双手背在背后，也不言语，他在暮云床前坐了下来，欲言又止，半晌，终化作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吃得一点粥，暮云感觉有点力气，但是那药膏像缠粽子一样将自己缠住，浑不自在。影六将暮云抱到浴房，来福嘴里抱怨连连，说什么自己与少爷从未有过险遇，有些人来了之后，少爷灾星连连，那影六也是自责无比，听后也不搭话，将腰间佩剑抽出，只是一挥，来福额前头发飘落而下，将来福吓得一个趔趄，哇哇哭着找老爷去了。

    暮云张嘴道“影六大哥，来福也是好心，你不用吓他！”

    “我这是昏迷了几天了你可知道什么消息没有公主现在情况如何”

    “公子已经三日未醒，当时老爷接到讯息后，到璟王府将公子接回，皇上派御医前来诊治，给老爷拒绝了，留下了不少灵药，你这药膏，是老爷亲自给你裹上的。那人剑上喂毒，一剑从你胸前穿过，幸未伤及脏腑，你全身惨绿，昨日方才褪去，老爷守在你的床前，已经三天三夜了，属下曾要求换他，也是不许！公主的情况属不知，王城接连遇刺，皇上震怒，将王城近卫军统领给换了，抓了一大批人，那人据说是蓟人，不知如何混得府内。”

    暮云想起璟王曾将一蓟人玉圭送与自己，那刺客寻刺之前曾呼“巫王万岁”，很有可能是为寻这玉圭而来，如此说来，这璟王将这一玉圭送自己，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水温已经调好，影六走了过来，手臂舒展，将暮云送入那浴桶之中，然后对暮云说道，“老爷知会我要你在桶中没有两个时辰不得出来，我守在门口，你有需要，可呼我即是”。

    浴桶很大，不知是桶中加了其他东西，还是重伤未愈，只觉得那药液围在身边，向针一样在刺，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如同蚂蚁在钻，暮云难以忍耐，脑中却浮现出了缘大师所授炼体术来，双手掐一佛印，只觉得那痛楚减轻了不少，不再犹豫，将那炼体术从头到尾做了一遍，不遍未绝，再来一遍，不知不觉中两个时辰就这样过去。【￥ …￥最快更新】

    从浴房中出来，暮云只觉全身轻松不少，影六进得门来，“老爷已在书房等候，召唤公子洗浴完毕即过去。”

    暮云随影六走过那影影绰绰的回廊，只觉得在诺大的暮府内，有数道气机时不时关注到自己，那种感觉很奇妙，感觉也非常明晰，就像在黑暗中能看到那灯塔照射的光芒，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来到书房，影六已经退去，父亲还像以前一样立在窗前，那窗外的波光潋滟，反射回来，将暮战的身影投映到书房内的墙上，他立在那里，依旧是沉默不语。

    方久，暮战转过身来，看向暮云，对暮云说“我已经详细检试过你的身体，已无大碍，那蓟人所用的软剑，名蓝光，剑上被下了毒，这毒厉害无比，名绿幽萝，专伤神魂，见者封喉，你和公主均已无恙，你二人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

    听得此言，暮云从父亲口中得知，公主应该和自己一样，没有生命危险的，自己虽然和公主仅数面之缘，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可自己对她的那种亲切熟悉感却鬼使神差支配着自己，让自己为她挡上了那必杀一剑。

    “你将这几天的遭遇，向我亲口道来，不可遗漏！”父亲依旧是那么严肃，也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暮云调整思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向暮战叙来，只是将那平角寺一段稍加整理，竟平生第一次撒谎，隐过了与了缘大师的交往。只觉头上冷汗涔涔，父亲却是不觉，只认为还是暮云身体虚弱之故。

    “那庆王本已是王族中的一支远房，早已远离了王族核心，数年前曾下南洋，带回奇珍无数，就此打造成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财富比肩王朝，贡献税赋无数，是以深得当今皇上恩宠，他有外患也不足为奇，只是你所说的这两人，不知是何族类，竟也恩怨分明！”

    暮云将那匕首向暮战递上，暮战抽出匕首，依他的阅历，也不能说出所以然来，只是这匕首能提前发出警讯，倒也是宝贝一个。

    将那匕首交还暮云，暮战转身向外行去，对暮云说“你随我来”。

    走过环绕书房的那一泓湖水，是一株大大的槐树，槐树下有一堵围墙，中间开了一门，门上已现斑驳，看着似摇摇欲坠。暮战来到门前，轻轻一推，门向里打开，进得门来，是一个小院子，院内有一石桌，四张石凳，石桌上蒙了一层灰，似许久无人进来打扫。抬眼望去，

    只见一飞檐斗拱建筑出现在眼前，那屋却不高大，檐前一横匾上书两恢宏大字《暮氏》，字迹因年代久远，也稍显模糊，那气势却迫人心魂，让人震颤。那祖屋大门洞开，门的两旁，有一对联，上书“华堂吐瑞上云天，暮氏春秋连霄汉”。从出生到现在，这个神秘的地方，暮云知道，父亲将自己带到了暮氏祖屋，却不知道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进得门来，迎面即是一面神龛，那神龛的顶部，三个大字简明修长，《百战堂》，大字下面，立了无数牌位，神龛前是一雕像座，上面却没有雕像，那神龛中间有一龛位，却是比其他牌位都要大上不少，上书“暮无锋之神位”，这样的写法，与平时所见略有不同，暮云很是不解，但从这牌位所处的位置来看，应是暮氏老祖宗灵了。

    神龛前并排放着数个蒲团，灵位前有一个香炉，暮战从桌上抽出几根香来，用火点燃，拜得一拜，口中念道:“暮氏不屑子孙暮战，带暮氏后人暮云前来拜见各位先祖，求先祖庇佑我暮氏子孙一世平安，续暮氏香火，延暮氏雄风”，言毕，将那香火插在香炉前，站在旁边，示意暮云上前拜见列位先祖。

    暮云学父亲模样，将那香插在炉上，只见暮战拉开神龛前的一盒子，从人油布包裹的包里掏出一明晃晃的小刀来，再从自己怀中拿出一莹白的玉石，那石已经打磨，暮战用那小刀将自己的手指割开，一滴鲜血滴到那石头上，没入其中，不见踪影。“你且过来”，暮战招呼暮云，暮云将自己手指递了过去，暮战如法炮制，将暮云的鲜血滴上了那块玉石，居然同样不见了踪影。暮云突然觉得自己的神魂深处，似能感受到父亲的存在。

    “云儿，我已将你灵魂烙印打入这玉石之中，从今以后，你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为父都将与你心灵相通，能感受到你的存在，除非你终有一天已经湮灭在这世间。如今，你正式进入我暮氏百战堂，你虽不武，却是我暮氏一脉，我本想让你一世平安，与世无争，如此看来，这愿望怕是不能达成，你去跪下。”

    暮云依言跪在蒲团上，暮战从神龛前取下一礼帽，想了一想，又将一铠甲披肩拿了出来，披在暮云肩上。

    “云儿，现在我给你举办一个成人之礼，从今往后，你将是一个成人，暮家子孙，生当立于天地之间，死亦成为鬼魂之雄，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要有担当的气概，要爱你的族人，不淫邪掳掠，不妄杀……”，良久，暮战才将那族规向暮云说完，暮战再次跪下，磕了几个头，起身将那玉石放在神龛前一小盒之中，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只听“啪哒”一声轻响，盒子弹开，一个素色锦囊出现在面前，暮战将那锦囊拿起，转身递向暮云，“这是我历代先祖传代之物，为吞天囊，内蕴乾坤无数，你可将精血滴之上面，这锦囊就是你之物，比之乾坤袋是高贵无比，万不可丢失！”

    “云儿，你也长大成人，身上有很多优秀的品质，为父很是欣慰，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牢牢记在心中，不可忘记！”

    “我们暮家，八百年前，先祖暮无锋凭一杆暮家枪，从一个小山村走出来，为幽云国下立下不世功勋，那是一个叫暮家村的地方，算来，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了，在这个村子里，还有我暮家血脉，先皇给我暮家封侯拜相，连带暮氏一族也获得无数荣耀，暮家先祖曾立下誓言，暮家子孙，永世不得享祖辈余荫，不得篡权夺位。这八百多年来，暮家子孙前赴后继，用鲜血换来了暮氏一族的尊严，但也正是这样一个铁的祖训，暮氏子孙多战死沙场，这也让我暮家在朝中人丁单薄。”

    “暮氏一族，从来都是武将，一杆暮家枪，荡平了多少内忧外患，你大哥在十四岁即被我送至西北，从一个士卒做起，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