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慧早就很怀疑了。
怀疑吴中是因为手伤的原因才一直不肯作画。
她也认识吴中这么长时间了,吴中能有天才之名,绝不仅仅是因为老天眷顾赐予了他天赋,更重要的是他喜欢画画。
一个能在体育课画自己喜欢的东西的人。
他可以不上课,可以不交作业,也可以不考试,但是他绝不可能长时间不画画,那是他喜欢的东西!
陈慧就死死的盯着他,看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又威胁道:“你画不画?你不画我可走了,以后都不理你了!”
听见这话,吴中总算有所动容,犹豫着在画板前坐下,准备动笔。
他似乎有些紧张,陈慧也看过他作画,他向来是自信满满,陈慧还是第一次见他画画会紧张。
他像往常一样起形,画物体结构透视。罐子的结构相对简单,吴中也画得还顺手。
但是,当他开始上明暗排线的时候,纵然陈慧一个外行都立刻看出了问题。
吴中排不了线!
他画得每一笔都开始歪曲,变形,原本很好的罐子造型,顿时变得无比丑陋。
画出这么个焦黑且丑陋的罐子,吴中自己握笔的手也微微颤抖。他停顿了一下,却没有放弃作画,即便画得很丑,很僵硬,他还在继续。
对于一个曾经是天才的人来说,亲眼看着自己画出如此不堪的画作,那每一笔,都是无尽的折磨。
陈慧好几次想让他别画了,但是不敢开口。
因为她看见,吴中虽然画得吃力,却很认真。因为紧张和认真,他额头都出汗了。
豆大的汗珠滑落,他也没去擦拭,就这样继续画。
大概过了六七分钟,他终于画好了。
他缓缓起身,看向陈慧,指着那素描罐子小声说道:“我画好了……你别不理我。”
听见这话,陈慧心里顿时无比苦涩。
吴中不想画的吧?他是不想画这幅画的吧,但是因为她那句“不画就不理他了”,吴中还是勉强画了。
陈慧凑近了他一些,轻轻抓起他的右手手掌看了看,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是刚才他画画的手法明显僵硬,不灵活。
“所以,你是因为手伤才一直不画画,怕大家失望,对不对?”陈慧明知故问。
本以为吴中会回答“是”,但是他却摇了摇头。
他说:“我不在乎大家的看法,也谈不上失望。”
“那你为什么不上课不考试?”
吴中顿了顿,细声回道:“我不想让你失望。我想等一段时间,再等一段时间,等我的手好了,然后……”
“然后你就把这事蒙混过去了对不对?”陈慧质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陈慧突然想哭,原来真是因为她,她这样等同于间接毁了吴中啊!
他的手能不能彻底恢复谁也说不准,但是目前所有人都认为吴中堕落了,彻底废了。
不管怎样,他的名声不再了。
看陈慧郁闷沮丧的样子,吴中倒是还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我相信我会好的。虽然我每天不上课,但是晚上我会回这里偷偷练习,之前怕你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以后我也就光明正大练习了。”
“傻瓜!”
突然,陈慧抽了抽鼻子骂道,轻拍了吴中的肩膀一下,继续骂了句:“你就是个大傻瓜!我有什么好?你干嘛那样在意我?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会受伤,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会经历这么多是是非非,如果没有我,你还是那个人人敬仰的天才……”
“不,你错了!”吴中认真的说道:“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
“什么?什么意思……”陈慧不解的问道。
他打开了自己的画袋,打开了内层最深处几张用透明塑料封存的画,递给陈慧。
看见画的内容,陈慧就惊了。
因为这些画,画得都是同一个人,而且画得并不好看,但是看人物特征,陈慧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画得她。
她梳着短马尾,发丝微卷,穿着黑白条纹体恤,淡蓝色牛仔裤,小白鞋。做的动作是站军姿,看着很笨拙的样子。
几张画都是她的,只是有不同动作,蛙跳,站军姿,蹲坐,眺望远方……等等,一连十几张,画得全是她。
吴中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是我高一刚入学画的,那时刚学画画,画得不好看。”
“高一刚入学?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吧?”陈慧一边翻阅这些画随口问道。
“嗯。但是我第一天就看见你了,你在十二班的方阵中很显眼。”吴中一边回忆着说道:“我很少运动,军训对我来说很艰难,当时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能看见你,看着你做每个动作都特别好看。闲暇之余,我就偷偷画你,画着画着,我就喜欢画画了……”
“所以,没有你,就没有我。”
这句话,吴中说得极其肯定。
听完这些,陈慧心里却有些复杂,她一直以为,她跟吴中的初识是在那个网吧,当时她被曾棋坑了。
没想到,吴中对她……竟是开学第一天。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陈慧都会觉得这是骗人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神,对吴中说道:“这样吧,明天周六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在这儿见面,我给你当模特,看能不能帮你找回当初画画的感觉。”
“真的吗?”吴中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陈慧没回答他,只是又问了一句:“所以你要还是不要?”
“要!”
“那行,明天见。”说完,陈慧就要走了,她怕再呆在这里,自己要哭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帮吴中找回曾经的状态真是罪孽深重了,造就这个天才的是她,毁了他的还是她。
可是吴中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变。
临走前,她又拿了吴中高一画她的作品,一边打趣道:“偷画我,未经同意,全部没收了!”
“如果你喜欢,都给你。”吴中笑着答道。
陈慧也没回话,对他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走出画室,又加快了步伐。直到确定吴中看不见她了,她才松了口气。
看着大神最初的启蒙画稿竟然是她,心里还有点窃喜。
大神这是对她一见钟情,触发了绘画天赋呀……
不过,这画得好像是陈慧原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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