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娇》第七十五章 子卿的遗腹子

    见宇文泰又生气了,冉盈不敢得罪他,老大不情愿地挪到书桌前,慢吞吞地开始磨墨抄书。

    抄了一会儿,觉得屋子里有些冷,抬头一看,火盆灭了。

    她心里嘀咕了一句,这除夕夜府里的小婢子们不知道到哪里去疯了,主子都要冻死了也不管。又一看,宇文泰已经半歪在榻上睡着了。

    难怪半天了都不做声。

    冉盈挠挠头,心中暗喜,先是出去找了小婢子过来换火盆,然后又让她们取了被褥进来给他盖好。

    做完这些事,她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额头好看,鼻子好看,下巴也好看。

    冉盈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感觉却那么不真实。几个月前,她还在想方设法地要躲开他,可是如今……

    她见着他的面,听到他的声音,都会心跳变快。有时候想到他,莫名的,心脏会一抽一抽地痛。那是一种欢愉的痛楚——

    她喜欢上他了。

    可是以后该怎么办呢以后漫长的一生,要怎么办

    “阿冉。阿冉。”刘武在房门口贼头贼脑地小声唤她。

    “怎么了”她走到门口。

    刘武探头看了看在窝在榻上熟睡的宇文泰,轻声问:“丞相睡着了”

    “跟猪一样了。”

    “我们都在那边客室里玩射覆,你还要来吗”

    “好啊!”冉盈一听来了劲,也不管什么女诫不女诫了,找来一个婢女在书房门口守着,就脚不点地地跟着刘武跑了。

    大年初五这天,冉盈备了些祭品,去了子卿的墓地。

    在于氏的墓群里,他的那个墓很新很显眼。崭新的墓碑上刻着他黑色的名字。他沉默无言地,睡在永恒的黑暗里。

    冉盈摆上祭品,插上香,拧开酒,倾倒在墓碑前的地上。

    幽幽酒香萦绕在鼻子下。

    冉盈想起那个凌晨,那个落魄着灵魂撕心裂肺地拷问她的少年。他醉醺醺,病靡靡,可是他的内心比谁都清醒。

    世事艰难,每个人仿佛都为了活下去,而找出各种借口各种方式来欺骗和麻痹自己,那么认真做什么呢谁都有难处,可总要活下去。倒不如退让一点,左右权衡,得过且过。

    冉盈是这样,宇文泰是这样,每个人都如此。

    而子卿不是,他认真地、偏执地活在自己的爱情里,活在失去爱情的痛苦中。他宁愿愚蠢地堕落和逃避,宁愿心痛而死,也不想自欺欺人地去粉饰外人眼中和静平顺的一生。

    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仿佛又站在她的面前。他对着她笑,眼睛弯弯的,口中唤着:“阿盈。”

    冉盈伸出手,仿佛又触到他柔软的衣衿。昔日在学院里,他总是那样一丝不苟地将两边的衣衿整齐地对好,将结璎系得很漂亮。他非常爱干净,总是把自己的每一样东西,笔墨纸砚,都仔细擦拭,整齐摆好。他精通音律,尤好抚琴,那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摆弄的时候,外界哪怕山呼海啸,他也不会为之所动。

    多少轻浪世家子,仗着父祖荫庇,不学无术,胡作非为。而子卿却洁身自好,一尘不染,如谪仙下凡。他是那样的讲究和体面,优雅,高贵,恬静,是一个真正的世家子,不知世间疾苦,与这俗尘无争。

    自嵇康在刑场慷慨弹奏《广陵散》之后,广陵散便成了绝响。子卿一向倾慕嵇叔夜那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的潇洒姿态,他广查典籍,收集迭散的《广陵散》琴谱,又重新加以整理。

    终于那夜,他为她在月下奏起了这首千古绝唱。

    那夜明月高悬如玉,月辉寂寂渺渺。他一袭白衫轻飘,灵毓隽秀,亦萧肃如松下清风,仿佛嵇康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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