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湖帮分彭蠡、云梦、震泽、富陵、焦湖五个分舵,是与七江会齐名的水上帮派,震泽舵即太湖分舵。
舵主杜愈一听衢园园主之女被劫,立刻调动舵中上百船只,按叶桻的描述寻找那艘七桅帆船,可这种三张主帆、四张小帆的太湖七扇子是十分常见的拖网渔船。
杜愈询问那船还有什么特别,叶桻仔细回忆,“虽然是七桅帆船,但比一般的太湖七扇子高大,甲板上有不止一个船楼,而且船侧有棹孔,至少二十对桨,船帆全白,船身朱红,这么一想,似乎更象作战的舰船。”
杜愈点头传令,湖面号角起伏,焰信升空,沿湖港口上也布了人寻找,可太湖湖域辽阔,岸长八百里,形如手掌,有菱、莫、胥、游、贡五小湖,湖中四十八岛七十二峰,西南有一百三十多条溇港入注,东北有七十多条河港下洩,通连运河、长江及周边近两百个大小湖泊,在这繁忙密杂的江南水网中寻找一条船,谈何容易。
当日黄昏变天,下了一阵雨,湖上大雾弥漫,数丈之外便不可视物。
杜愈见叶桻心急如焚,安慰道:“如此大雾,这几个时辰之内他们出不了太湖,咱们不易寻找,他们也快不到哪儿去,隐匿在哪个岛边,或者冒雾撞了礁也说不定。”
杜愈知道叶桻仍是难以安心,便与叶桻共乘一舟,连夜冒雾搜寻。
小船从胥湖出,后半夜到达西洞庭山以北的水域,船灯所能照及的地方雾水交融,一片混沌。
叶桻坐在船头听着单调的桨声,正是一筹莫展,雾里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歌声,嗓音不润,调也不准,可粗犷豁达,自有豪气。
歌曰:“已立平吴霸越功,片帆高飏五湖风。不知战国官荣者,谁似陶朱得始终”
叶桻一听,面色一振,高声喝道:“丁老三!你竟然在太湖逍遥,快醒醒酒!”
一叶小舢漂出对面的浓雾,船头风灯微晃,舟中横躺一人,这人胸襟敞开,赤足垂于舷外,悠然闭眼,口中仍在哼唱不停。
杜愈笑道:“丁老弟,你葫芦空了么我船上还有……”
话音未落,那醺醺之人已经精神抖擞的跃离了小舢,举着空葫芦落在他身前:“西塘梅花三白,我早已闻到,老杜,我就喜欢你这么痛快。”
两口酒下肚,丁如海神采奕奕。
叶桻三言两语向他讲述,丁如海摸着络腮胡子:“难怪今天湖上这么大动静,原来是因为这小顽婆。叶九,听你这番话,咱们与神鹰教正面交锋是迟早的事,遮遮掩掩反而麻烦,现在正好挑破窗户纸。他们不杀却掳,必有缘故,小顽婆今晚不会有事,你不要太自责,明日云开雾散,且有一场热闹呢!”
夜深雾浓,湖上越发迷幻鬼魅,偶尔有水面鱼翻、水鸟划翅之声,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黎明时分,雾仍未散,但天边出现了一抹淡淡的亮晕,晕光越来越浓,从鱼肚白转为明黄,几道旭日的金辉穿云破雾,是探营打头阵的先锋,将东方唤醒。
金辉扩散变幻,在天水之间扯出几万道金色琴弦,忽听一阵鸥鹭鸣叫,一排银白色的水鸟结成长达几里的鸟队,自雾中翩翩飞来,象一条悬跨湖面的巨大珠链,白翅闪动,倒影如虹,发着光一般,从金色的琴弦之间横穿而过。
船上几人原本困顿,此刻均被这幻丽的景象震醒,每人脸上都映着金银交错的光芒。那排水鸟自亮入暗,飞进西边仍然混沌不明的水雾中。
远方传来低急的号角,杜愈道:“果然天一亮就不太平,这是舵中人在召援,想必有什么发现。”吩咐桨手向号角发出的方向迅速划进。
风微浪稳,四周的白雾中渐渐现出几十条闻号赶至的小舟。
震泽舵的人多为太湖水域的渔民,小舟五花八门,既有二扇头、三扇头的风帆船,连帆带橹的小梢船,也有荡桨如飞的采莲船、鸭划子、独木榷和小舢板。众人见了杜愈,纷纷靠拢过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已至西北湖心,前方一道绿焰窜空而起,随后有一条狭长如蛇的剪网船刷的一声钻出白雾,船头立着震泽舵二当家孙勇。
孙勇向焰信一指:“舵主,有一条大船触礁搁浅,那船虽然没有挂帆,但其余都和叶兄描述的一般无异。方才有兄弟上前探看,被船上的冷箭射伤,因此吹了召援号。现在从北面马山、东北镇湖一带赶来船有两百六十多条,从西面大浦、洑漾赶来的有一百余条,大伙没再轻易靠近,只等舵主号令。”
杜愈点头:“静围勿动,我自会招呼。”
孙勇率舟领路,半亮半昧的天水之间果然出现一艘略微倾斜的大船,赤红的船身便是在朦胧的雾里也十分醒目,船首尖窄上翘,便于破浪,两侧漆有黑白相间的鸟目图案,鸟目上方绘着绿色长眉,妖艳美丽。
船长十二丈,宽三丈,吃水十五尺,三根主桅最高的足有九丈,用两段圆木搭接,中用铁箍紧固,径粗两尺有余,四根辅桅一根在头,三根在尾。
甲板上有三间船楼,居中的舯楼雕窗画柱,高大华贵,艏楼、艉楼稍稍朴素一些。船侧挂着两只三百斤重的铁锚,象一对有力的鸟爪。
甲板上有人影晃动,杜愈提声道:“天是棺材盖,水是棺材底,太湖八百里,船摇棺材里。触礁的老大,有什么震泽舵帮得上手的,不妨敞开话儿,吆喝一声。”
大船船头现出四个高矮不等,穿着一模一样的男子。
此番青龙寨被朱雀寨支使,留下东野七宿中的三宿在青龙寨看家,剩下的角、亢、心、氐四宿使者此刻站在船头,个个面有不爽。
朱雀寨柳宿使女站几人身后,“我们寨首吩咐了,不许让太湖的水老鼠靠近,爬上来一只,便剁你们一根手指头。”
亢宿使者皱眉,“姑奶奶,你数数下头有多少船多少人,我们又有几个脑袋几只手,难道要把在底舱抢修的兄弟们叫上来”
柳宿使女冷笑,“你们不是有能耐的河匪水盗,吃飘子钱的老合吗这次撞坏了朱雀寨的船,不抽你们的脊梁已是天大的便宜!”
心宿使者乍舌,“一个姑娘家,凶巴巴的嫁谁去!角哥早有警告,若不是你们死催活赶,非要蛮不讲理的冒雾而行,哪里会撞礁这儿又不是闭眼摸熟的自家池塘。”
角宿使者咳了两咳,示意诸宿住口。外敌来袭,不宜内讧。
柳宿使女凤眼一扫,扭头离开。
角宿使者站在船头,将胸一挺,扬声道:“杜三网,你别来趟浑水,本教宝驾座船‘赤羽绿眉’,招惹了可要吃苦。”
杜愈从前打渔为生,号称三网必出鱼,至今仍摘不掉这绰号,连青龙寨的水匪也知道他的出身。
叶桻已经压不住怒火:“易小姐在何处,赶快放人!”
角宿使者见杜愈的船毫无停顿之意,众船越包越紧,暗叹一声,垂手抄起一只青铜硬弩,箭上矢道,弓弦后引,一扣悬刀,利箭疾射而出,瞄准叶桻胸口,来势狠准无比。
叶桻知道这箭是杀一儆百的单挑,两臂一振,把杜愈和丁如海向后推开,自己迎上一步,右手一卷,掌如铁钳,那厉声而至的利箭被他硬生生捏住,箭身磨得手心发烫。
他接稳了这迅疾骇人的一箭,并无作罢之意,左臂一伸,向桨手借来一张普通的曲柳木弓和一根绷钩鱼线,“现将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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