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息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只一下,琴声凄凄,听得淳于萱心里头更加难受,儿时的记忆也更加的强烈,甚至许多她已经忘记的事情也被想了起来。
一时间,淳于萱泪流满面。
“琴扬,你说如果我去求父王,请他在我们大婚之日把叔叔给放出来,他会同意吗”
君慕息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说的叔叔就是歌布的前太子,是你父王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件事情歌布众人皆知,按说是没有可能被放出来的。但是你之前也说了,你在你父王心里头的份量与别人是不同的,或许你去求,他就能同意了。不过”他顿了顿,抬起头道,“我并不赞成你为这件事情去求你的父王。”
“为什么”淳于萱不解,“你是怕激怒我父王”
“是。”君慕息实话实说,“你父王为人多疑,你前脚从我这里离开,后脚就去找他说这件事情,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那叔叔是他心里头的一处疙瘩,触不得。”
“现在就去说确实是会牵连你。”淳于萱也不是傻子,更是明白她父亲对死牢里那个叔叔有多憎恨。所以她不能连累琴扬公子,否则非但婚事不成,保不齐还得搭上琴扬一条命。她是跟任秋雁置气,但她也是真的喜欢琴扬公子,所以这件事情需得有个策略。
她想了一会儿,再道:“我过两日再说,这两日我也不过来见你,到时候再提起这个事,就与你无关了。至于我,你放心,别说提一位叔叔,就是提这个王位,我父王也是舍不得把我怎么样的。毕竟他在这世上就只有我一个孩子,其它的那些都是耻辱。”
淳于萱走了,君慕息的琴声又起,情绪里却多了几分思考。
如若淳于萱真的说动国君把死牢里那位给放了出来,那这场大婚,他还非结不可了。
歌布死牢戒备十分森严,不但有重兵把守,里面还有多重机关。据说机关是国君亲自布下的,除了国君自己之外,就只有那位大卦师巴争才知道,即使是把守死牢的那些禁军和狱卒们,也只知道自己负责区域的机关,多走一步都是个死。
除此之外,歌布国君养的那头狼也常年在死牢外头徘徊,见着生人就扑,很难接近。
他不是没有试过进入死牢,狼到是好糊弄,但里面的机关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弄得清楚的。试了两次之后就作罢,只留在宫里,等待合适的机会。
再过些日子是贵太妃寿辰,据说每年贵太妃寿辰,国君都会大肆操办,届时会有许多人入宫,他本是打算到了那日再趁乱行事,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的。
不过那也只是想办法,具体什么办法他还没想出来,到底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前太子淳于诺也有许多死士在外,几乎每年都会想办法闯死牢救人,但是十几年了,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可见那死牢绝不是好入之地。
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还是人能够从死牢里走出来,只要离开那座死牢,一切就都好说。
淳于萱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契机,如若那位公主真的说动国君能把死牢里的人给放出来一天,那么他便豁出去做一场大婚之戏。只是这样也有弊端,凭白的伤害了一个单纯的公主。
他是觉得淳于萱挺单纯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傻。虽然为人骄横跋扈,说话也经常不像个姑娘家那样矜持,但实际上她这人把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都表现在了外面。她在算计什么在想什么,所有人一眼便看得出来,完全藏不住。
还有她说起她的叔叔,父辈虽为死敌,可是在她心里,叔叔就是那个小时候经常接她到家里去玩耍的亲人。即使父辈已经你死我活,她依然能记得一切最初的模样。
这便是难得。
淳于萱走了,宫人们一个一个的都走了回来,继续在宫院里打扫忙碌。
君慕息偶尔能听到宫人们小声议论,说他攀附上大公主,以后可就是驸马爷了,身份一跃千里,再不是从前的一介草民。
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仗着长了一张好脸,就被公主相中了去,这样跟外头的小白脸有什么区别说好听了是驸马,说不好听了就是卖皮肉的。
他听了便听了,也无所谓。于这里本就是个过客,他便只做一个过客就好。至于琴扬,这是他与他之间的交易,事后他必会将其它排好。当然,即使是安排不好也没什么,交易本身,琴扬就没要求他善后,也无所谓生死。
近日国君散朝晚,只因今年寒冷的天气持续得过久,现在都快四月里了,歌布大地基本还是冻着的,一点都不见暖。人穿厚衣没什么,但是耽误了春种,怕是今年又要没有好收成。
其实歌布每年收成都不是特别好,因为一年里有多半年都是寒冷季节,所以庄稼只长一季,还得看天公作不作美,到了夏日里会不会起大风,下大雨。
往年也就是操心夏日会不会有天灾,却没想到今年还没等到夏日呢,就得开始操心了。
朝臣回禀民间疾苦,淳于傲听着也着急,但是再着急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命令老天爷让天暖合下来。只是有人提出朝廷要做好赈灾的准备,希望能够从各方面节省开支,包括后宫,以及军队,以备不时之需。甚至还有人提出不要再参与他国内乱,以保歌布元气。
整个早朝,淳于傲的脸都阴沉得什么似的,那几个提什么参与他国内乱的,明里暗里指的都是东秦大年夜那档子事。歌布虽未明着出兵,但也着实借给郭问天不少兵马,也派出了大量的探入混入东秦。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要用大量的金钱去支撑的,歌布再怎么不愿意付也,也不可能一毛不拔,甚至国库因此还伤了些元气。
这是他的一次失误,也怪他当初没有听巴争的话。可是他又觉得也不能怪他,毕竟巴争卜出的那一卦换了谁谁都听信不了。当初巴争同他说:“如若助力郭问天攻打东秦,便可见识到什么是天雷滚滚,什么叫神仙打架。”巴争劝他不要掺合,可他到底还是掺合了。
那场战役的结果是郭问天大败,二十万大军一个活口都没剩下。那里头还有他歌布的将士啊!大军之外也有他歌布的探子,都随着神仙打架死了个干干净净。
有人传说那是真正的神仙下凡,用的尽是法术,绝不是这世间本该有的兵器。他不信,可是巴争也如此说,他就只能信了。时值今日他也后悔当初的决定,可是做都做了,哪有后悔药可吃。到也有好处,至少让他知道了东秦的手段,也好据此改变战略。
他心里想着这些,殿下大臣也渐渐起了分歧与争执。一方面坚持不要再参与他国内斗,且不要主动挑起战事,试图侵占东秦。要认清歌布与东秦的差距,更要认清自己国库里有多少银子,粮仓里有多少粮食,军营里有多少将士。歌布拿什么去跟东秦拼啊再这样下去万一真的激怒了东秦,那就是大军压境,民不聊生。
另一方面则驳斥这些人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我歌布神威,哪有你们说得那样不堪即便东秦地大物博,我歌布也是能人倍出,真要打起来,不见得就怕了东秦。不然为何这么多年我们都不正经朝贡,东秦还是没有派兵来围剿我们歌布呢那就说明他们也怕歌布,也不愿意轻易动我们。既如此,那我们为何还要臣服于东秦为何还要在这片既小又多山的国土上安份守己我们就得去拼,去挣,把东秦的土地争过来,歌布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淳于傲听着这些话,越听越觉得头疼,终于,当他眼瞅着两位朝臣因意见不统一已经动手打起来时,怒火便燃到了顶点。
国君当朝发怒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之前每次都会尽可能的控制情绪,不让结果太过难堪。这一次却忍不住了,淳于傲心里头的火气腾腾往上冒,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人。
身边站着的太监就觉得忽然之间天地旋转,他整个人都被举到了半空之中。这还不算,才一举到半空就被向下抛,照着那两个扭打在一处的大臣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下子,淳于傲运了十成十的内气,不但砸死了那两个打架的朝臣,也摔死了那太监。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看着突如其来的三个死人都惊呆了。皇上在朝堂之上杀人这没错,但能上得朝来的都是在京正三品以上的官员,这可都是国之栋梁,怎能说杀就杀了,连个理由都没有你国君背地里怎么折腾没有人管,可这是在上朝啊!莫不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这也太寒他们这些朝臣的心了
想归想,可是谁敢说什么呢谁敢质疑呢国君残暴,再一次得到了切切实实的体验。
彼时,大殿之外站了一人,正朝着殿里面远远地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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