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剑南等人走出客栈,去向滕王阁之时,史一氓听得马蹄声渐远,背上包袱和祁心怡纵身下楼,直奔前院,把马牵出,飞身上马,策马驰出客栈,欲直去云南昆明。
此时尚未黃昏,一轮斜阳依旧如火,虽已入秋,天气依旧燥闷。
两人出了客栈,快马加鞭,一路南行,过长沙古镇,经茶马古道一路向西,过娄底、邵阳进入贵州地界,一口气足足走了五百里地,早已是夜色弥漫,朗月高悬,两人见马汗流浃背,呼吸粗重,不时向前浸头,知马已疲惫不堪,幸亏俱是宝马良驹,寻常马匹早已累倒不起了,当下不敢再催,放缓马蹄,四处瞭望,想寻个农家讨口饭吃,并借宿一夜,歇歇脚力。
此时刚好经过一道山岭,名叫葫芦岭,岭高近百公尺,林密沟沉,阴森恐怖,不时传出狼嚎之声,葫芦岭四周莽莽苍苍,山峦嶂叠,林木森森,夜幕下黑黢黢的,更是瘆人。
祁心怡不由心惊胆战,拨马紧紧靠在史一氓的身边,两人并辔徐行,缓缓来到岭顶,两人勒马立于岭顶,史一氓向岭下望去,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昏暗中只见一道黑影疾若流星般窜入路边的树林,史一氓定睛细瞧,好一会儿,见再无动静,以为自己眼花也不在意。
史一氓见祁心怡脸现惊恐之色,不由一阵爱怜,伸手拉住祁心怡的手,两人缓缓骑马来到岭下,岭下是一个椭圆形山谷,道路穿过山谷突然变窄,直直地通过一道山崖口,崖口只可容得一架马车通过,两侧石壁如斧砍刀削,笔直耸立,上面爬满了青苔,路上长满了杂草,两道车辙模糊不清。
透过山口,史一氓探头向对面看去,见远处隐隐见有灯光,心头顿时一喜,扭头对祁心怡说到:“前面有灯光,一定有人家,敢不敢穿过这道山口”
祁心怡也探身向山口外望了望,以内犹有余悸,默默地点了点头,史一氓道:“你跟紧我,咱们走。”说罢,急摧马冲入山口,祁心怡不敢怠慢,紧随之后。
片刻之后,两人冲出山口,眼前豁然一个极大的山谷,四周群山环抱,黝黑宁静,山谷尽头,一座四合院里挑着几盏红灯笼,数间平房,正房中亮着烛光,史一氓心头暗喜,道:“咱们去那里借宿,走。”说罢,两人摧马急奔,片刻来到院门前。
史一氓翻身下马,走至门前轻敲门环,正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年轻女人大声问到:“谁呀这么晚了还敲门。”
史一氓大声说到:“星夜赶路,刚好路过贵地,人困马乏,想在此借宿一夜,歇歇脚力。”
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到门前,“吧嗒”一声抽去门栓,门开双扇,一位身穿苗服的少妇迎在门口,探头看了看史一氓和祁心怡,嘴角微微一扬,笑意盈盈地说到:“好一对俊秀男女,想必是偷着跑出来幽会耽误了时辰,进来吧,荒村野户,将就一夜吧。”说着话身体移向右侧,候在门旁。
史一氓和祁心怡牵马进了院子,这时,正房中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问道:“阿秀啊,什么人哪”
阿秀答道:“两个后生,想借宿一夜,婆婆你快睡觉吧。”
老妇人道:“来的都是客,别坏了苗家的规矩,好生招待,想必已经饿坏了,快弄些吃的给客人吃,不能怠慢了客人。”
阿秀答道:“知道了,婆婆放心就是了。”说完话用手一指东厢房,冲史一氓和祁心怡说道:“客人请跟我来。”
说着话,阿秀率先走到东厢房门前推门而入,划亮火折点亮油灯,一指土炕,说到:“二位今晚就住这屋吧,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做。”
阿秀说完转身出屋去了西侧的厨房,不一会儿手擎托盘端过两碗米饭,两份炒菜和一盆汤放在桌上,笑着说到:“二位慢用,粗茶淡饭,将就填饱肚子,吃完碗筷就放在桌上,明天早上我来取,不打扰你们啦。”说完,笑意盈盈地瞟了一眼祁心怡出了东厢房。
祁心怡被阿秀瞟了一眼,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根,只觉脸热心跳,浑身燥热,一时呆坐在炕边。
房间很简陋,但整洁干净,祁心怡见两人住一间房心里早就打起了鼓,又见房间内只有一铺炕,少不得要与史一氓同炕而眠,顿时浑身紧张,脸上红得更厉害了,心如卧兔,直要跳出胸口,长了这么大,还从未与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让她一时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本来,她想让阿秀另外安排一间房,但阿秀的眼神明显带着别的意思,早已让祁心怡无地自容,哪还好意思开口,此时见阿秀已走,更是紧紧靠在炕头的墙上,紧张得不敢呼吸。
史一氓心怀坦荡,倒没想那么多,大大咧咧地坐在桌边喊祁心怡过来吃饭,祁心怡忸忸怩怩来到桌边,低着头胡乱吃了一口饭,然后回身坐在炕边低头摆弄衣角,一言不发。
史一氓背对床只顾吃饭,仿佛自言自语低声说道:“在这荒山野岭居然有此人家,很是蹊跷,不知是何路数,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妥。”
祁心怡满心想着如何才能不同炕而睡,也没细想史一氓的话,脱口而出说到:“这有什么蹊跷我看人家挺热情的,不象是坏人。”
史一氓扭头见祁心怡脸色潮红,神态忸怩,美若方物,顿时明白过来,暗骂自己糊涂,急忙说到:“你晚上睡炕吧,拉上幔帐,我睡凳子上,这回你放心了吧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祁心怡越发脸热心跳,匆匆点了点头,上炕拉上了幔帐,躺在炕上心犹自狂跳,哪里还能睡得着。
吃过饭,史一氓把碗筷放在桌上,出去给马加了夜料,返回屋内,将四条凳子并在一起,枕着包袱和衣躺下,只觉一缕幽香淡淡地从炕上飘来,如香似饴,让他顿时意乱情迷,不由脸热心跳。
寂静的房间里,祁心怡微弱的喘息声清晰地传过来,史一氓有些心猿意马,慌忙暗运一口气走了一个大周天,强制稳定心神,一袋烟的功夫,渐渐气定神闲,心清意明,忘了祁心怡的存在,不觉微微打起了鼾,连日来的奔波,让心神放松的史一氓沉沉睡去。
祁心怡却是如卧针毡,只觉浑身燥热难耐,一颗心狂跳不止,不由伸出手按住胸口,似有几分恐惧又有几分期待,他悄悄掀开床帐一角,偷眼看着史一氓,她渴望史一氓能来到床上和她一起睡,又害怕因此坏了自己的名声,她暗自踌躇,猛听史一氓鼾声已起,顿觉失望之极,轻轻一摔床帐,暗骂自己没羞没臊,不正经,心神这才渐渐稳定下来,迷迷糊糊睡着。
此时阿秀正与老妇人说话,老妇人问:“都安顿好啦”
阿秀道:“嗯,婆婆放心。”说完,阿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老妇人问到:“你笑什么”
阿秀道:“婆婆,怪得很,刚才我故意在院子里干点活,听那两个年轻人根本没在一个炕上睡,那个小伙子让姑娘睡炕上,自己却睡凳子上,你说俩人暗结连理,私订终身,既然都私跑出来幽会,为啥不在一个炕上睡觉呢”
老妇人“咳”了一声,说到:“你就愿意操这闲心,管人家的事干什么,年轻人或许还不懂大人的事,不过,生人留宿还是小心为好,天伦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秀道:“说不准,从时间上算今晚不回就明天回。”
老妇人道:“晚上精神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夜长梦多。”
阿秀道:“婆婆放心吧,凭娘和我的本事,俩个后生还不在话下。”
老妇人道:“还是不要大意。”说完话慢慢躺下,阿秀吹灭油灯和衣躺在旁边。
山谷的夜晚宁静空幽,睡意沉沉,一切都处在混沌之中,临近五更,天色微明,院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史一氓虽疲惫不堪,依旧没有睡实,听到声音急忙起身来到窗前,悄悄捅破窗纸向外偷看。
只听正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阿秀拖拉着鞋踢踢踏踏地走向院门,片刻之后,院门“吱吜”一声推开,一个男人走进院来,低声说到:“吵醒你们了,娘的身体好些了吗”
阿秀低声说道:“好多了,睡前还问你啥时候回来呢,事办成啦”
男人低声说道:“屋里说。”边说话边往屋里走,眼角随意一瞭马厩,见多了两匹马,诧异地问到:“家里来客人了”
阿秀呡嘴一乐,低声道:“屋里我跟你说。”
这时,祁心怡也已醒来,史一氓看到阿秀和一个男人的背影进了正房,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祁心怡正揭帐往外看,四目相对,祁心怡顿时又眼神发殇,脸热心跳,急忙整理衣衫,揭开帷帐下了炕,来到窗前,低声问到:“来的是什么人”
史一氓见祁心怡慵懒惓怠,弱不禁风,楚楚动人,一绺流海垂在脑际,越发显得俏丽多姿,美不胜收,顿时收回目光,不敢多看,急忙轻轻打开房门,悄悄来到正房窗下,侧耳偷听。
只听阿秀低声问那个男人,道:“事情办得顺利吗”
男人道:“还算顺利,一开始那匹夫不同意我的条件,只想让苗疆作炮灰,替他守住这东大门,压根就想渔翁得利,借机吞并苗疆,灭了咱们‘三苗国’,我据理力争,他才勉强答应事成之后,苗疆依旧自成王国,互不侵犯。”
阿秀道:“只怕那匹夫说话不守信用,他一惯出尔反尔。”
男人道:“先不管那么多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鞑子打过来,我们不联合那匹夫也是无法生存。”
阿秀道:“听说鞑子马上打过来了”
男人道:“嗯,好在咱们这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明日召集众兵丁武士作好准备,想吞并苗疆也不那么容易。对了,家里来的客人是什么样人”
阿秀突然“扑哧”一乐,说到:“两个私奔幽会的小情人,想是迷了路,走到咱这来了,他们就睡在东厢房,一看就是生瓜蛋子,那姑娘显然是个雏,我一说让他们两人睡在炕上,立刻羞得满脸通红,不过,我倒挺羡慕他们的。”阿秀的语气突然有些失落。
男人问:“你羡慕他们什么”
阿秀道:“至少他们为爱敢于私订终身,哪象你,非要什么明媒正娶,见面连手都没拉过,糊里糊涂就做了你的媳妇。”
男人嘿嘿一笑,道:“这有什么稀奇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私订终身是不忠不孝,咱不能忘了祖宗的规矩,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往后,我不在家,不要留宿生人,娘的病好些了吧”
阿秀道:“基本算是好了,没事还比划几下呢。”
男人道:“三苗国不能没有娘。”
阿秀道:“这我知道,睡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男人道:“天一亮,你飞鸽传书,把三苗国的武士聚笼到这里,以防不测。”接下来,两人没再说话,默默睡着了。
史一氓见屋内再无动静,急忙闪身回到东厢房,祁心怡已经坐炕边,低声问到:“听到什么了”
史一氓低声道:“他们似乎在和什么人讨价还价,又提什么三苗田,什么老匹夫渔翁得利,看来我们要有麻烦。”
祁心怡心头顿时一惊,险些喊出声来,稍事稳定,问到:“那咱们这就走吗”
史一氓沉思片刻,低声说道:“此时宜静不宜动,咱们此时出去,必被察觉,到时有嘴也说不清了,等天亮再走,睡觉。”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躺下,却睡意全无,直盼到红日初升,天已大亮,史一氓和祁心怡早早洗漱完毕,阿秀也已经备好早餐,两人胡乱吃了一口饭,牵马走出院子,阿秀把他们送上大路,两人道了谢,翻身上马向山谷西侧谷口走去。
此谷因形如葫芦,被称为葫芦谷,中间峭壁将葫芦谷分成内外双谷,此时谷内薄雾迷蒙,山中空气湿重,树叶草叶上晨露成珠,晶莹透明。
史一氓和祁心怡缓辔而行,行不到二里,迎面两骑马突然疾奔而来,史一氓急忙拨马躲向路边,两骑马飞奔而至,马上两人打量了史一氓和祁心怡一眼,没作理会。
两人正是东西两寨的储寨主和贺寨主,史一氓见二人均着苗族服饰,知是苗寨自己人,一拨马头,与祁心怡继续前行,又行不过二里,忽见十余骑马奔腾而过,史一氓见马上各人均着不同式样的练功服,身上俱配武器,知道必是阿秀召集的苗疆武士,二人急忙闪躲到路旁,待众人过去,史一氓才勒马前行。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见一队苗疆士兵忽喇喇走来,前面数骑马引路,后面人皆是徒步,一字排开,足有近千人,个个手持砍刀长矛,一路小跑急行,见史一氓和祁心怡挡路,前面一个脸生橫肉的大汉喊到:“让开了,不许挡路。”
史一氓和祁心怡急忙拨马闪到路边的草丛中站定,心中纳闷,这些人气势汹汹去干什么难道清兵打到葫芦谷了一时放心不下,满腹狐疑,立即冲祁心怡说到:“咱们回去看看。”
祁心怡不知何故也没问为什么,两人拨转马头向来路奔回。
远远听到人马嘶鸣,吵嚷不堪,两人摧马急行,及至近前,只见那队人马团团围住阿秀所住的院落,储寨主和贺寨主正和那个男人争吵,双方均是一脸怒色,各执弯刀,剑拔弩张。
阿秀的婆婆忽然从房内走出,手提一杆长枪,白发如银,慈眉善目,盯着两位寨主说到:“储寨主、贺寨主,你们为何要这么做想我苗疆数千年来,从未出现过叛徒内贼,全凭同心御敌,英雄肝胆,二位为何投靠那匹夫,置数万苗人安危于不顾数典忘祖,不觉得羞耻吗”
储贺二人冷笑一声,说到:“冯老太太,对不住啦,我们奉吴大帅的指令,来劝说天伦和我们一起镶助大帅起事,别无他意,如你的儿子执迷不误,给苗疆带来祸端,对不起苗家人的可是你的儿子,如若不从,吴大帅不日兴兵到此,必将血洗苗疆,苗疆将再无宁日。”
冯老太大声喝道:“住口,苗家人历来不惧强敌,自远祖以来,男人个个英雄,才有了苗家几千年的传承,象你们这种软骨头,甘为人奴的败类,也配说对得起苗家人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储贺二人冷言道:“那就怪不得我们绝情了。”
冯天伦大声说到:“我刚从那匹夫处回来,正欲与二位寨主商议大计,那匹夫狼子野心,想借机灭我三苗国,经我抗争,他已答应保全三苗国,你们为何还要这么做”
储寨主冷冷说道:“你别作春秋大梦了,吴大帅是不会容忍三苗国存在的,必将大肆杀戮,不如早日归顺,共图大业,以利苗疆。”
冯天伦仰天大笑道:“想我苗疆出了你们两个败类,居然大言不惭谈什么苗疆大业,二位公然背祖叛乱,贪图荣华富贵,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好吧,你们动手吧。”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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