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歌人》第十九章 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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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德三年四月中旬,北境单方面撕毁合约,全面开战。

    边关严寒未退,粮草不足,危急万分!

    鏖战太久,殷军节节败退,双方相持在塞关。

    短短一个月内,敌军竟然直直逼入八百里,到达了占城北口。

    殷帝坐在青玉案边。

    整整五日五夜,他都油盐不进,仅仅靠着酽茶,才吊着精神。

    “混账!”

    东厨首领太监在外伺候,送来的各样饭菜吃食,都被撤下,茶水更换不跌,都加了足量的薄荷叶与马鞭草。

    听得里面一声怒吼,伺候的奴才们浑身一颤。

    “数十万大军,还挡不住蛮荒的强弩之末”

    “简直无能!”

    “下旨,让湖广、岭南调兵,增援北境战!”

    “皇上息怒。”

    “皇上不可!”

    “万万不可。”

    ……

    他歪坐在宝座上,双眼血丝横布,脸色疲惫而沮丧。

    天上陡然间乌云滚滚,隆隆的雷声,隐隐炸响。

    “报……”

    几位老臣坐在大堂两端,持笏端坐着,个个嘴唇皲裂,眼圈乌黑。

    “报,敌军进入占城南。”

    随着边关的战报接连呈上来,他们的脸色晦败不堪。

    华阳殿内,弥漫着一股焦急颓废的气息,沉闷无比。

    “报……新城门破,主军被围!”

    一条闪电落下,像长舞的银蛇,将天空劈成了两半,随着激越的“咵擦”声响,仿佛击中了大殿,震得地动山摇。

    殷鉴“刷”地腾起,焦急地来来回回踱步。

    下方的几个老臣,都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报……我军将士在北漠被俘,将帅拼死反抗,全军……全军覆没!”

    “敌军劝降未果,郑将军当场举剑自戕,忠烈殉国!”

    “什么!”

    一个滚雷在耳边炸响。

    殷鉴行将跳站起来,目眦尽裂,盯着被呈上来的血书,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言语。

    郑老将军的亲笔血书!

    字体殷红歪曲,豪迈粗犷,它从战袍上撕下,还夹渣着缕缕尘土。

    看得出,这是在最后时刻,郑衍的绝笔。

    “老将军……”

    泪水从他的眼中,痛苦地滑落下来。

    大雨稀里哗啦,无尽地冲刷着天地乾坤。

    他颤抖的手掌,将青布死死捏成一团,掌面因用力而发白,指尖短浅的指甲嵌入肉中,最终无力地,搁在了冰冷的案边上。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他干裂的嘴唇颤抖不已,浑身冷汗频频,疲惫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无力。

    小夏了吓得慌了神,慌忙跑到殿外大声呼叫太医。

    殷帝一个抬手,制止住了他。

    “皇上……皇上……”

    “您这别吓唬奴才啊……”

    众臣皆是一惊。

    时间凝滞而漫长,华阳殿外风雨交加,斜斜地侵入进了殿内。

    一股极寒的冷风,从殿外吹进来,让殷鉴感到愈加的沉重、冷冽。

    “怎么会怎么会”

    良久,他仿佛才从地狱边上挣脱出来般,抖动了两下,鼻孔中滴下点点血滴,“啪嗒啪嗒”打在硬实的案牍上,像一朵朵象征死亡的曼珠沙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双手青筋暴跳,扶住案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胸腔之中,嘶哑地吐出话来。

    “郑氏一族,三朝扶邦,满门忠孝节烈,为安社稷鞠躬尽瘁,为保国土舍命不屈,谥封国公号,家眷皆封诰命,世袭享用。建庙堂,侍葬皇陵,四时享天祭。”

    立诏完,他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皇上!”

    小夏子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几个大臣也惊悸不已,扶住殷鉴的身躯,朝殿外大声呼救。

    “太医!太医!……”

    殿外的滴水檐下,黑压压地跪着一众太医。

    乍听内殿大呼,老太医的耳边,如同五雷轰顶。

    众人心照不宣,挣扎着酸疼的膝盖,全都三步并作两步,往殿内赶去,只留下身后仓皇的众人。

    “快!快!”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太后率人到来。

    她步履匆匆,行走如风,脸色焦愁不堪。

    千层锻鞋底下,不断往外渗着雨水。

    小夏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迎接,脸上泪水涟涟,看似光亮的一片,既担忧又害怕。

    “皇帝怎么样了”

    太后急拥而入。

    他慌张行了礼,用尖细又嘶哑的声音禀报。

    “太后娘娘,周太医生在为圣上施针,内殿……需要安静。”

    她止住了步伐,朝左右逡巡。

    “你们都先下去!”

    “是。”

    一阵整齐的刀剑碰撞声,纵使轻微,也足以令人心惊。

    他知道,华阳殿已经被团团围住。

    大殿“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所有的风风雨雨,都被挡在了外头,只剩下料峭与空寂。天上又是一个滚雷劈下,寒光闪入殿内,让人呼吸停滞。

    他能听见自己狂烈的心跳。

    瑛琰扶着太后落了座。

    血书还在青玉案上,放在帛书锦盒中,显眼而骇人。

    她亲手取来,凝神看了看,头上摇晃几下,险些晕厥了过去。

    “太后……太后……”

    瑛琰连忙上前,稳住了自家主子。

    她看着那敕封的诏书,半晌后,才顺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这诏书可下了”

    小夏子浑身一个机灵。

    “回太后的话,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

    “去,遵照皇帝的意思执行!”

    只一刹那间,她又恢复了平日的镇静,从容不迫地的模样。

    一双矍铄的眸子,苍老而锋利。

    像刀子般,剜过众人的心。

    “皇后即将临盆,此事暂且瞒着凤栖阁,让奴才都把嘴巴闭紧了,谁要走漏了风声,惊扰了皇后的胎,就拖出去乱棍打死,全家连坐!”

    想起那个未出生的黄孙,更是气上来。

    她尤嫌不够,语气更加阴森。

    “传话凤栖阁伺候的宫人,若皇后再次滑胎,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小太监着慌不急,唯唯连喏。

    “是,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另外,传哀家懿旨,令诰命郑氏,携幼子进宫觐见。快去!”

    “是……”

    一连接了三道懿旨,他脚底跟抹了油似的。

    太后再抬头时,小夏子已经一溜烟儿,哪里还有踪影

    她屏息凝神,只觉得头疼不已。

    白日青天,华阳殿却一片晦暗,金龙台上成柱的烛光,盈盈然飘动摇曳。

    空气中,长长的叹息荡漾开来。

    “哀家记得,军中有位韩都尉,是郑老将军的旧部,在军中威望甚高,多年忠心耿耿,家中没有男嗣,唯独有一位掌上明珠,已到了及笄的年龄”

    瑛琰暗暗垂首。

    朝臣的家眷,她了如指掌。

    “太后好记性,那孩子是韩都尉的独女,名玉鞍,小字楼兰,因为性情有些顽烈,韩夫人又长年生病,所以议亲的事情,就被耽误了下来。”

    那矍铄的目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先帝驾崩时,太后您还见过她呢!”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好字!让杜坤拿了哀家的牌子,着以宫中选女的身份,亲自去带进宫里来,悄悄儿的,别惊动了人。”

    那身形一顿,将头垂得更低。

    “奴婢领命。”

    “还有……”

    “小夏子必然先去凤栖阁传话,哀家只怕来不及,郑氏那里,你亲自去!”

    “是,奴婢定当办好差事。”

    做完这一切,太后重重喘着粗气,也不叫人进来伺候,只半歪在太师椅上,凝神沉思。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她怕遗漏了任何一点。

    殿外风雨狂暴,内心亦是惊涛骇浪。

    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疲惫而紧张的眼神,终于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她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朝内殿走去。

    乌黑的鬓发,已经白了大半,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苍老,险些提不上气来。

    “太后……”

    她示意太医免礼。

    皇帝身着丝缎中衣,躺在龙床上,面色蜡黄。

    那根根银针,像刺猬般,插入了他的体内。

    檀香袅袅,沙漏时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十分疲惫,纵使强撑着额头,也开始打盹儿。

    “太后”

    “太后……”

    周太医提高了声音。

    兴许因为劳累,他的脸上汗水涔涔。

    “皇上的龙体已无大碍,因身体过度虚疲,又加上急火攻心,才导致了肝脏五行逆转,现下臣已经用银针稳住了气血,再开几副方子疗养,日日请脉两次,过几日便可痊愈了。”

    太后疲惫的脸上依旧威严。

    “有劳周太医,你先下去吧。”

    “是,老臣告退。”

    周太医收拾了药箱,恭敬地退出内殿。

    看着榻上的皇帝,太后的神情里,有几分心疼。

    夜半时分。

    凤栖阁的主殿内灯火通明,皇后在内殿修建花枝,明月盛着朱漆牡丹描金盘子,端了一碗血燕进来。

    见皇后还在专心致志地忙活,她连忙劝说。

    “娘娘喝碗燕窝暖暖身子,这都修了一天了,也该歇着了,小皇子还在腹中,月份日益增大,娘娘不可太劳累。”

    皇后放下鎏金剪子,往盆子里净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本宫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

    明月想起了今日夏公公的传话。

    “不要惊了皇后娘娘的胎……”

    也许,只是训诫而已。

    但她却听到了不好的传闻。

    “娘娘安心,想是皇子在腹中活泼,正在闹腾呢,这说明皇子健壮,可是好事!”

    听完明月的话,皇后垂下眼睑,温柔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

    她想起了那死去的孩儿。

    那双慈爱的眼神之中,活泛着悲哀的光芒,眸中一片朦胧,眼角忽然滑出泪水来。

    “要是他还在……”

    “哎呀……娘娘,你怎么哭了快擦擦,孕中可不许哭。”

    “没事,本宫就是……就是高兴。”

    抽出思绪,皇后的嘴角洋溢着笑容。

    “没有这孩子的时候,本宫跟那枯槁的花木般,活着不如死了;现在有了,久旱逢甘霖,我如同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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