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变迁》第二十五章 面见知州

    苏州州衙仍大体保持唐代模式，其布局分为大堂、公干、后宅、郡圃四部分。林、向两人随着衙役绕过州衙大堂，走过第一排白墙青瓦的房屋，方才进入到知州的知事厅。

    知事厅内倒也简洁，一个书柜靠墙而立，一案一椅，几张胡凳，一个头戴官帽、身着紫袍，三缕花白相间长须的老者正端坐于台前低头奋笔疾书。

    他闻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未抬便道：“两位稍坐，待老夫批阅完公文便接待二位。”

    林贵平和向汉前向老者躬身抱拳，便在一旁坐下。盏茶时分，老者批阅完毕，抬头望向两人，面上无喜无悲，问道：“持故人信物必是有事相托，请直接道来。”

    丁进宝瞧见知州大人神色疏离，便有些内心踹踹，林贵平是见过风浪的，对这知州老爷的神色毫不放在心上，站起来抱拳说道：“孙知州请勿误会，此次前来非是有事相求，是来给孙知州治下添砖加瓦的。”

    “哦，还有此事，请问壮士贵姓，有何好事”孙知州一听添砖加瓦便有了些兴趣。

    “孙知州抬举了，在下免贵姓林，忝为盛隆商铺掌柜，在下有精盐制法，制出的盐不亚于西北青盐，又有石炭炉制法，且可用石炭粉，不用柴禾，极省石炭，便民利民，欲献于朝廷。”林贵平朗声道。

    “这等好事，可有样品一观。”孙知州更是来兴趣了。

    石炭炉子先不必说，制备精盐可是妙法，现今青盐矿都位于夏州党项，那党项酋首赵德明又不听使唤，时不时骚扰边境，且经常在边境走私青盐，朝廷头痛不已。

    向汉前从身后的清布包袱中取出一瓷质盐罐，林贵平接过后放置于孙知州案前，顺手揭开瓷盖，伸手示意：“知州请上前一观。”

    孙知州站起身来，躬身一看，果真是晶莹剔透的粉状雪盐，伸手指一沾食盐再放入口中：“不错，真是精制雪盐，犹胜青盐，此盐是否好制，制价几何。”

    “知州，此盐制作极为便利，且材料器物到处可寻，待在下演示一遍知州便知。”林贵平成竹在胸。

    “哦，当真。”孙知州微一沉吟，又道：“那石炭炉又如何说。”

    “石炭首先得做成蜂窝状的煤球才能既省石炭又保证火力，煤球和石炭炉的样品在码头，知州如需一观就叫在下这外甥前去运来。”

    “可，速速前去运来。“孙知州情知这可能真是个大买卖，答应的很爽快。

    待丁进宝出门后，孙知州又抚着长须，眼睛闪着精光望向林贵平：“林壮士，你此次前来怕不只是进献朝廷一事吧。”

    林贵平呵呵一笑，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知州不愧是断案如神的官人，在下这点小小居心被知州看穿了。”

    孙知州摇手道：“老夫也非神人，壮士不必多虑，有事请讲。”

    林贵平道：“那就恕在下唐突了，在下这里除刚才说的两种制法，尚有酿酒法，可酿出世间无匹的烈酒，也有炒菜之法，其美味远超东京汴梁，在下想开一家酒坊，届时请知州给予酿酒之便。”

    顿了顿又道：“来年冬秋之时还欲在苏州城中开一酒楼，酒坊与酒楼可与州衙合股经营，双方得利。“

    孙知州心中一凛，这可是赚钱买卖，如若事实真是眼前这汉子所说，可是一大财源，虽然苏州府赋税充足，可孙知州还是个亲民官，愿意治下百姓的负担越来越轻，赋税又能节节攀升。

    孙冕已经六十好几，再有几年便要至仕，落个好名声致仕回乡，何乐而不为，何况又是宫里那老家伙相托，不做怕也由不得自己。

    “如此甚好，不若将条款拟好，某与林壮士细细谈来。”孙冕道。

    林贵平闻言一喜，知道孙冕这是首肯了，也不怕他反悔，于是赶紧道：“这些条款在下尽快拟定，州衙只需解决酒坊用地，以及酒楼一座，便在酒楼和酿酒作坊占四成分子，州衙派驻账房先生监管，孙知州你看可否。”

    孙冕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办法，大宋的官营问题很多，虽然给朝廷赚了不少钱，可人员参差不齐，帮工远比百姓作坊多，产出的不管是量还是质地都比百姓作坊为差，苏州城里的官营织造就存在此类顽疾。

    若是此法能成，不失为一条方略。反正官营酒楼有好几座，生意不甚红火，至于土地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值几个钱。

    “若是有利可获，那有何不可，老夫虽老，可是见惯这官营之弊，如若双方合营顺利，岂不是为我大宋朝廷找来一条更好的生财之道。”

    “知州，在下还有一事禀报，我等的煤球工坊可是照章纳税，绝不致让知州为难。”

    “哈哈，普通商贾，有空子便会钻，尔等却是主动交税，当为苏州商贾之表率，酒坊和酒楼既是合营，便不必交税了。”孙冕笑道。

    “好，那便谢过知州了。”

    待到丁进宝将物什带来，三人互相客套着向后院而去。

    孙冕孙知州看过了制盐之法后大为惊叹，想不到雪盐制法如此简单，孙冕这老头儿对盐政非常有见解，知海州时便极力阻止了新开三个盐场的条陈，他认为盐业市场已经饱和，何况海州交通不便，食盐很难运出。

    如今看到这比青盐更好的纯净盐后，孙冕仔细思量了一番，如果将这提纯的精盐控制产量，作为高档盐出售，官府获利不菲，还不侵占原有的食盐市场，实际上这位知州已经具备初步的市场营销思维。

    孙老头儿对煤炉更是情有独钟，大加赞赏，他唏嘘感叹道：“林壮士，你可知有了此物冬日里可救多少贫民百姓!”

    苏州地处江南水乡，冬季再冷也不至于冻死人，林贵平虽在北地呆过，但离开多年不甚了了，于是摇了摇头。

    孙知州痛心道：“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京师连日大雪苦寒，商贩囤积居奇，炭卖至每秤钱二百，百姓如何承受，冬日里可是冻死者甚众。

    林贵平抱拳说道：“知州，无良商贩天寒加炭价谋取暴利是表，百姓家贫是里。”

    孙知州点头道：“林掌柜一言中的啊，吾等且先莫高屋建瓴，先说说这石炭。京师四周薪柴砍伐几近殆尽，伐薪烧炭远至南阳、襄州一带，木炭质轻，冬日里雨雪甚多，道路泥泞，不易运送，遇有大雪封路，汴河冰封，便无法送入京城，且不易运输、亦不耐久烧。

    顿了顿又道：“石炭炉百姓可自砌烟道，冬日里取暖煮饭，如林壮士此言不虚，一日里至多三四块石炭球，且价廉易储存，夏秋之际三司和开封府可多多制备储存，冬日里大量发卖，何愁商贾天寒涨炭价，哈哈哈“想到得意之处孙冕不由哈哈大笑。

    林贵平钦佩的看着孙冕，这个老头还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北宋初期风气开化，政治还算清明，传统士大夫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像北宋末期奸臣遍地，党争激烈。

    孙冕忽然一皱眉：“此事于我苏州却是难办，本州无石炭矿场，何来煤球。”

    林贵平呵呵一笑：“知州勿忧，润州长山蕴藏石炭，我等已经开采，且有运河，石炭沿运河顺流而下不过几日便到。”

    孙冕哈哈大笑：“尔等可是早就计议停当，只欠东风了。”

    孙知州大喜过望之余，当即吩咐后厨摆酒宴请林、丁二人，平日里甚少饮酒的孙老头难得痛饮了几杯。

    两人喝酒正酣，忽然间签押房的押司告罪而入，叉手行礼道：“知州，长洲县衙来了公人，说是有个林掌柜在与知州会面，有请林掌柜过衙一叙。”

    孙冕奇道：“林掌柜，你可识得王知县。”

    林贵平一头雾水，他从不曾与长洲县衙打过交道，王知县怎会何事要找他，便回道：“在下从未与知县打过交道，这便过去县衙瞧瞧，谢过知州的酒宴。”

    “不必言谢，押司，你且跟过去瞧瞧是个甚事，回来报与老夫知晓。”孙冕红着一张脸，舌头都有些大了。

    押司叉手领命和林贵平、丁进宝匆匆而去。来到州衙大门，长洲县衙的一个书吏等候多时了，林贵平上前抱了抱拳道：“这位押司请了，县衙找某家有何事。”

    书吏脸色微红，他本是县衙的衙前差役，只是个书手而已，还够不上押司的级别，林贵平这一声“押司”叫得他甚是不自在，忙回礼道：“这位官人，小的只是个书手，当不起押司的称谓，小的是奉王知县之令前来请林官人前去。”

    林贵平问道：“可知是何事要某前往。”

    书吏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何事，只是今日申时中（上午十点）许，衙门有一外逃差役被林官人的外甥撞上，遂与抓捕的弓手一同入衙，随行的还有个一双腿不便的先生与下人。”

    林贵平心里有了数，有吴梦和李五在，丁睿便不会有事，他颔首道：“如此，我等便坐个马车前去吧。”

    他又对着州衙的押司道：“押司不必跟随，有事某再要这外甥来寻你便是。”

    押司叉手道：“如此就多谢了，在下还有许多文书要赶，林官人事必请差人前来告知与在下，在下也好回复知州。”

    林贵平点头称是，告别押司，让几个家仆自行回船上等待，他们三人挑了一辆马车雇上往长洲县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