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夜寒毅想拉她,却没有拉住。
他急匆匆甩开赵明珏,跟了上去。
外面的雨那么大,她走得飞快,连夜寒毅一时都没赶上她的脚步。
此时已经是凌晨深更,村落里安安静静,没有半点灯火。
夜寒毅拿着从赵明珏屋子里取出来的煤油灯跟在身后,照着她前面的路,可雨势太大,煤油灯很快就被浇灭了。
他索性扔了那灯,快走几步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去哪儿”
“我要离开这里。”
温如意循着记忆,已经走到了海滩上,那里正停着她先前开过来的那一艘摩托艇。
只不过,此时海水涨得没过了脚踝,除非等天亮退潮,不然很难走到摩托艇旁边。
夜寒毅脱下外套,搭在她的头顶,虽然这对于挡住斜风骤雨来说是杯水车薪,但他还是很努力地想要为她遮风挡雨。
“雨太大了,现在走不了,我们明天再想办法吧。”他劝道。
温如意转过头来,夜色太暗,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他不知所措地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水,也不知那是雨水还是泪水,越擦越多。
他索性放弃了替她挡雨,长臂一揽,将她抱进了怀里。
冷雨打在身上,连她的身子亦是冰凉。
夜寒毅环顾四周,终于找到海滩不远处有个小亭子的建筑物,是这海岛村落里来往船只路过的休憩站。
他抱着温如意走进那亭子,四面漏风,好在还有一个顶,能够勉强挡一挡雨。
夜寒毅拧干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肩膀上。
她伸出手,拿手掌去接亭子外面的雨,喃喃道“可惜这么大的雨,连手都洗不干净。”
“你说什么”声音太轻,他没有听清。
“我母亲不要我,嫌我流着那个男人肮脏的血,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脏”
夜寒毅这才知道,她忽然跑进雨里是想干什么。
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她浑身湿透,整个人都不住地发抖。
“你若是不愿认他,等明天我们离开这座岛,就再也不回来,把这里听到的一切都忘干净,好不好”
温如意惨然一笑“忘记忘记就不存在了吗”
那个人,竟然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一直以来,她都很渴望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可后来真的找到了,却发现原来真相如此不堪,早知道如此,就从来都不应该找。
“你早就去打听过我亲生父亲的消息,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是因为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吗”
夜寒毅没有否认,只歉然道“对不起。”
她冷笑“你有什么好道歉的,该道歉的人,可从来没向我说过一句对不起呢。”
她又问“夜寒毅,你知道了这一切,会嫌弃我吗”
没等他回答,温如意又自言自语说了“我这样问你,你当然会回答不会,可是现在,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那是他们的错,与你无关。”
这场雨终于慢慢小了,在天明前夕停了下来。
夜寒毅抱着怀里的女人,摸到她额头上已经开始发烫。
她靠着他的肩膀睡着,梦里呓语着什么。
天终于亮了,而赵明珏也找到了他们。
他身上看起来也是湿的,昨夜恐怕也出来找过他们,只是天黑路难寻,直到此刻才看见两人。
“她……没事吧”
赵明珏忧心忡忡地看了温如意一眼,欲言又止。
夜寒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滩,还好,那艘摩托艇经过的一夜的暴雨摧残,居然还停在原地,看来那锚系得稳当。
他抱起温如意,准备趁着这会儿天空放晴,海面风平浪静,赶紧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
“你们这就要走了”赵明珏问道。
夜寒毅停下脚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昨晚想了一夜,你说得不错,当年的事,我的确是错得离谱,所以这二十几年来,我虽然恨她,却也对她歉疚。你们放心,这辈子被关在这个岛上,就是我的罚,我虽然是个废人,没法赎什么罪,可也不会再想出去报复她了。”
夜寒毅没想到这老人家的态度转变如此之诚恳,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温秋漫如今自己进了监狱,你要是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出去。”
“不用了,我出去,不是给自己的女儿添堵嘛。”
赵明珏深深看了一眼夜寒毅怀里的温如意,他其实是很想跟孩子好好道一声别的,可她既然睡着,也就罢了。
“你……要是有机会,能不能替我去给温秋漫带一句话就当是在我这里住了两天,付给我的住宿费。”
“你说。”
“当年的事,我很对不起她,可她要恨,就恨我一个人行吗,孩子是无辜的,她既然当初没舍得杀了这孩子,那想必,想必也是舍不得。她若真要我的命,我给她就是,别恨孩子。”
夜寒毅轻哼了一声,只可惜,这句话说得太晚了,该受的伤,该承受的痛楚,最终还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落在了温如意的身上。
而她原本应该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这些话,你等她几年后从监狱里出来,自己去跟她说吧。”夜寒毅顿了一顿,又补充一句“在那之前,你可别死了。”
夜寒毅抱着温如意走到海滩边,那摩托艇虽然还好端端停在岸上,可经历了整整一夜的风吹雨打,船底都浸了水,得先处理一下才能继续开出海。
温如意睁开了眼,主动从他的怀里挣了下来。
原来她刚刚并没有睡着。
只不过,她再也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夜寒毅正准备处理一下摩托艇,带着她回去,远处却驶来了另一艘快艇,艇上的人率先发现了他们,正拼命朝他们挥着手。
温如意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慕染尘。
几分钟之后,快艇停泊靠岸。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全身都是湿的如意,你没事吧”慕染尘发现这两个人状态狼狈,忧心忡忡地问道。
温如意摇了摇头,她的脸色极差,显然什么都不愿意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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