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在这种住宅找回原来时代的气息,不高的平楼,年久的楼道,闭眼或有家家户户的生活气息,邻居串门,孩童打闹,菜落油锅的滋响香味。
睁眼化作天光半壁的耀眼冷清。
神光激烈下,楼道灯泡线路失灵,不时无风自明,若有看不见的幽灵探访。
成贤被教会当作一只罪恶的幽灵,潜入住宅楼,他要拿走留在这的珍贵事物。
可以不用悄无声息,不介意大闹一场的,只是住宅比他还要安静。
人们各自出门,成为河尾大厦高效紧密、恪尽职守运行的螺丝齿轮,剩下空洞洞的生物箱。
三楼最后一阶阶梯,把脸上涂抹的污痕擦净,内心平静好像辛苦工作完回家。
浅棕色肌肤的女子,挽起褐发在肩一侧,并腿坐床上,细致帮房间主人整理物件。
“桑拉我们走吧,去北边,回我的聚落。”高中生站立门口,背靠神光。
褐发女人蓦然抬头,眼里放下重负,又有浓郁忧虑生起。
“拿好东西,我带你走,教会这地方,风水不适合我。”高中生拉扯起笑容,向她伸手。
末世女人低沉暗淡,向这个一直伸手拖住她的人,摇摇头,说道:“你走,快走”
声若蚊蝇,难有气力,又使下莫大勇气。
年轻人心神若龙钟巨震,伶仃响彻,预想设下的防线和准备,浩荡坍塌碎去。
越坚硬的事物,它粉碎的时候,越完全彻底。
比梦境更加真实的痛苦撕裂,年轻人来到末世,准确意义上讲,第一次受挫。
粉碎,近于泯灭心境长墙。
他设想过多次再见面的场景,桑拉的表情、动作、话语,也许跟他一样躲在河尾大厦角落,等待接应撤离,或许奋力抵抗杀出重围,豪迈英气出门见他,再或者落入贼人之手,等待他援手
可以等她的解释,解释为什么莱艾、瑟科他们,学会与自己类别相同的呼吸,成为进化者,为什么教会渲染他是凶手罪犯,无人辩解,她还无动于衷。
莱艾威逼利诱欺骗口诀,神父亲身权衡利弊的交易,梦主梦境里失守顺从的屈服这些解释都可以接受,哪怕是无奈和欺骗。
“为什么背叛为什么不解释”高中生目光失神,声音木讷。
平静无回应,怕是最心底的认同。
成贤与末世人初初的理念就完全相悖。
记录本和画框,再次落到纸箱里面,它们已经是教会所有物。
女人与年轻人作最后道别,窗外的神光越来越闪耀刺目。
源自现实世界的龙钟巨响。
光洁玻璃笼罩下的住宅楼,同一时间震破,热光贯彻导流之下,倒塌成废墟,天幕翻滚的火焰长烟,像不断翻卷的长帘。
“精确制导攻击!我不信你这个怪物还能够活下来!”惊动河尾大厦的巨响后,有人立在废墟边上狂叫。
四周的住宅蒙上飞灰,墙体玻璃破裂,焰火烧正旺盛。
莱艾,围攻仅剩的长发男,还有一柱暗蓝色的神兵——揭帘武神。
谨慎、慎重、凝重到神经质,两人直接搬出教会核心支柱,动用大杀伤性武器,无顾友军损伤进行轰炸。
代表生命沉寂的暗蓝,炮口的热浪一层层扑袭两人头皮。
两人经过与鬼魅苦斗、求生的一夜,终于醒觉,陷阱埋伏和阴谋诡计是虚假的,只有绝对的火力压制才是最可靠的事物。
焦灼废墟之下,有架起唯一的缝隙空间,成贤肩臂苦苦支撑。
火红蔓延,在渗透,记录本和向上生长的画升温燃烧,仅剩的事物在焚煮。
桑拉半边身体被烧烂,背叛之后,被背叛,她此时神色却是完全安详平静。
武神的毁灭炮火,在成贤心神最失守的时刻铺盖而来,第一时间是她挺身遮挡大部分伤害。
之后的楼房坍塌,则由成贤回神抗下,挽留两人相对的最后一点空间。
高中生奋力抵抗头顶的重量,嘴巴咬牙喷气,似赌气生气,愤怒抵抗,不愿放弃,又似哭泣,无法接受现实。
桑拉最后完好的手,伸出摸摸成贤的脸,轻轻说道:“放下吧,不要为姐姐着想了,姐姐不值得的。”
女人第一次自称姐姐,慢慢轻笑着阖眼。
世道的蒸煮把女人最后的清纯可爱染黑,黑暗的废物之底,到处都是焚灼的烈焰红光。
“是你先亲手把我们的一切摧毁,你就是一个满嘴谎言彻头彻尾的自私小人!”烈焰红光之外传来怨愤的声响。
莱艾向无人的大烟大火控诉,“我们调查过,北方根本没有叫做‘’的聚落,什么北方来人,你不过是得到克里斯托弗真正遗物的拾荒小子!”
“我们拖残躯疲体,为信徒生存和教会发展拼搏战斗,你却笑坐高台,霸占圣物为己有,独享进化者之强躯,拖佐霍克入困地害死,贪婪杀死通卡和瑟科。”
“所有人的死都与你有关,与你的自私和贪婪有关!”莱艾向废墟宣告定论。
仪矩骑士行兵围阵,听他宣泄昨夜被压抑的情绪。
身旁肤白近苍的长发男,伸手拦住他后面肆无忌惮的话语。
市场首座,白袍神父苏马克,携带杖型圣器,到达现场。
他开口定言,“无须再费口舌,清理废墟,收集叛乱者遗留的灵性物质,他身上定有重宝!”
白袍发声,在场信徒、骑士、研究者等等,无一不眼神流露狂热,可以令一位拾荒贫民,几天时间一跃成教会白衣的重宝,他们十分想要获得。
不敢占有,前车之鉴在眼前,但先到先得,索取一点好处是没有问题的。
来自堕江的灭火水未浇淋废墟,就有人激动踏火行动。
然而残秽焦烬里,有恶鬼如鱼跃水,浮现火焰之上,贪婪呼吸争取空气。
踏入火场,最先锋的莱艾,手中的合金铲,哐当砸地,潜藏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如暴风漩涡反应激烈。
狱底的融黑与暗影,武器交接的火星闪现,无主的火舌摇摆,来不及出声的闷哼,呼喊叫骂沦为最后的哭喊,踏步、溅血、爆裂、脆断,密集交响,远方是不相关联的火光爆炸,然后在一瞬归无沉寂。
周围沉寂的似没有任何事发生,失去的只有时间和生命。
“他是怪物他真是怪物,为什么他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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