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欲隐,夜风萧萧。桑林村村西头一户农家破败的茅草屋里,几个人围坐在一个昏迷不醒的子壮身边,一个个脸色凄然,惊惶不安。
人是三蟹背回来的,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一二十里的路,三蟹硬是坚持把子壮一步步地背了回来,可谓是深一脚浅一脚,路上还不小心摔了几跤,到子壮家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子壮家里人着急的催问下,三蟹苦着脸,只是把跛老爷子拉到一边说了几句,就被跛老爷子打发回家了。
“子壮的‘渴睡症’犯了,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跛老爷子淡淡地说道,但脸上也是惊疑不定,忐忑不安地看着躺在草垫上的子壮。
此时的子壮静静地躺在草垫上,四肢自然伸展,双眼紧闭,呼吸平稳,面色也慢慢红润起来。他看起来睡得很香甜,也许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
可不幸的是,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全身散发着一种刺鼻的腥臭味,对于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才是问题所在。
在房间里的其余三个人,都是他最最亲近的家人。
祖父跛老爷子已经在另外一张草榻上坐下来,他身体精瘦,头发花白,一身满是补丁麻衣。他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时而满怀希望地看子壮一眼,时而紧闭起双眼,脸上满是凄凉的神色。
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他们几乎是跪坐在年轻人的旁边,一脸的哀戚。
一位面容憨厚,目光有些木然的中年人,子壮的父亲。他的名字叫石柱,所以村里很多人也就柱伯,柱叔,柱子什么的称呼他。
石柱的眉眼里和跛老爷子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明显少了不少灵动。
另一位是一个和石柱年纪相仿的中年妇女,颧骨高突,头发散乱,正在抽泣着抹眼泪。她是年轻人的母亲,石柱的妻子,村里很多人称她为柱婶。
三个人虽然面色皆是惊惶不安,但都好像有默契般,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只是时不时地朝外张望几眼,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外面的院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进院子里,然后朝他们所在的堂屋快步走来。
子壮的父母的眼睛里泛出希望之色,急忙站起来,向门外望去。
跛老爷子也睁开了双眼。
脚步声冲进了紧邻这个房间的堂屋,紧接着这个房间的门也被用力推开,身材小巧玲珑,穿着青色麻衣的噘儿冲了进来。
她刚一进门,目光飞快地在屋内扫视一圈,然后就疾步扑到子壮身边,跪坐在草垫旁。
噘儿解下腰间的青色佩巾,一脸的关切和担忧,一边小心地给子壮擦拭额头上的细汗,一边糯糯地喊着他的名字,“子壮哥,我来了,你能听见我说话不,我是噘儿啊……”
关切忧心之情,溢于言表,毫无掩饰。
躺在草垫上的子壮还是毫无反应,子壮母亲眼中刚刚收住的泪水,现在又刷地流了下来。
又过了一小会,又有一个年约十多岁的少年匆匆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青竹编制的药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少年的身材相貌和石柱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只是大小型号不同,但眼睛里却多了一丝灵气。他是石柱的二儿子,子壮的弟弟,刚才就是他出去找人来瞧病。
最后进来的一个,才是跛老爷子他们一直在翘首等待的人,小桑林巫。
与一般的村妇相比,小桑林巫显得身高体大,一身干净整洁,裁剪得体的黑色麻衣,面无表情,最后一个才走进门来。
看到噘儿正跪坐在子壮身前,一副心忧如焚的样子,小桑林巫忍不住脸颊抽搐了一下,板起面孔,重重咳嗽了一声。
咳嗽声一落,茅屋里的人都小心而又恭敬地望着她,唯有噘儿却浑然不觉,依然小心地擦拭着子壮额头的汗珠。
“子壮哥,子壮哥……”
她仍然紧张地呼唤着子壮的名字,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
小桑林巫终于按捺不住,嘴角的那颗痦子不停地抖动着,就好像跳出来。
“噘儿,你成何体统!给我滚到一边去,别呆在这里添乱!”她对噘儿没有好气地高声说道。
小桑林巫的斥责声很大,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噘儿才闻声抬起脸来。
见小桑林巫一脸不悦,噘儿不满地撅起嘴,一脸哀戚,身子依然不离开,眼圈竟然一下子红了。
一边察言观色的子壮母亲赶紧过去,把噘儿拉到一边,小声的安慰她说,“噘儿,你和婶婶在一边好好看着,让你母亲好好给子壮看病,好不好子壮身体好起来,他才能每天见到你,陪着你,你说是不是”
噘儿微微点头,这话好像是说到了她心坎里。
但这话落到小桑林巫的耳朵里,甚是刺耳,更像是戳到她的痛处,让她瞬时变了脸色,手指着子壮的母亲,怒气冲冲地指责道,“子壮母亲,你这话什么意思自己的儿子不好好管教,整天地惹事生非,好嘛,现在还教唆别人家的孩子。男女授受不亲,这规矩你不懂吗”
子壮母亲脸一僵,心虚地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小桑林巫,嗫嚅地动了动嘴唇,含混地说,“我这么个年龄了,哪能不懂这个老爷子说下个月就去提亲,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小桑林巫冷哼一声,话不投机,转身拂袖欲走。
子壮母亲一看小桑林巫要走,眼珠一转,扑腾一声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就哭了起来,“走吧,走吧,让他死了也好。我有命生他,没命养他!孩子长大了,不听我的话,死了也好。多少人上门提亲,可这孩子就是不要。他自己看上的人,人家家里还看不上他。小桑林巫,你是她的巫亲,可千万别救他。死了就死了,你眼里也干净了,我也不用操心了……”
子壮母亲越说越伤心,拍得大腿啪啪响,满脸的鼻涕眼泪。
这一番撒泼哭闹,让一家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更是让打了小桑林巫个措手不及。
她知道子壮母亲能撒泼,但没有想到说来就来,还声情并茂,立刻就进入了角色。
小桑林巫止住了脚步,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色极为尴尬。
这事情本来是我占着理啊,你儿子对我闺女干那些破事,尤其是草甸村折腾三木那场闹剧,你敢说你不知道
现在十里八乡都知道噘儿被子壮占下了,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了。
这个泼妇,怎么现在好像是我一身不是了
小桑林巫感觉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自己就是想发个牢骚,结果对方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说是被自己打了呢
我是这孩子的巫亲不假,可我怎么感觉好像是被你家给讹上了呢
见小桑林巫一脸尴尬,进退两难的模样,再看看自己儿媳妇打滚撒泼,没脸没皮的样子,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跛老爷子也老脸发烫,再也看不下去了。
唉,家门不幸啊。
跛老爷子重咳一声,扭头朝子壮母亲大声斥责道,“够了,别闹了,还要不要脸皮了!整个村子都听到你在干嚎了!”
他再转头瞪着自己唯唯诺诺的儿子,脸色铁青,“管管你婆娘,还不够丢人咋地!”
跛老爷子话音刚落,还不等儿子开口,子壮母亲的哭声便戛然而止,就像被人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显然跛老爷子在家中的地位颇高,权威极重,即使是子壮母亲也不敢忤逆。
当然,或许她心中有其他的想法也未可知。
“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儿子的命都没了,我还要这张脸皮干什么……”子壮母亲依然小声嘟囔着说,抹着脸上的眼泪,偷偷地打量着小桑林巫。
见子壮母亲不再撒泼,跛老爷子又朝小桑林巫恭敬地拱拱手,郑重地说,“小桑林巫,你好歹是他巫亲,先瞧瞧他的病情。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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