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与双生花》第四十章 泰陵

    “陛下,又去泰陵了”陆安泰急急忙忙令人穿衣备车。建平帝已有多年不曾再半夜跑泰陵了,今日是怎么

    小宦官八喜急的冒汗,听干爹的话赶着通知怡和公主和太子。陛下宠爱小儿子小女儿,可看重的还是这几个大的。出了事要听劝,还得这几个大的出马。

    要知道天气已经冷了,建平帝身子又不比从前,这还是下雪天,明儿还不出事啊

    陆毓急匆匆赶来,推开候在外面的侍者,自己背起陆安泰跑上马车。外面神威军已经站了一片,跟着便出了城门。

    陆毓坐在马车中,额头上汗津津的。

    陆安泰叹口气,拍拍儿子的手,“陛下年纪大了,老小孩老小孩,陛下出宫必有侍卫跟着,放心。”

    陆毓垂头丧气,一双手捏得紧紧。他白天是故意提起的——果然建平帝停了笔……可是,可是,他怕陛下忘记光烈皇后,却也怕老人想起伤心。建平帝已经多年不再提起光烈皇后,还以为已经淡了。

    就算两辈子加起来,陆毓也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老人复杂的心思,还是摸不透。

    陆安泰身子残疾,家靠近皇宫,反而没有怡和公主来得快。

    怡和公主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一路小跑进陵,果然,建平帝又在地宫前伤心流泪。怡和公主忙抖开披风,“爹,你这是为何……便是为了黎民百姓,也要保重自己啊。”

    建平帝老泪纵横,转头拉着长女的衣服,“芊芊,阿姒,你娘她不让我进去。”

    怡和公主心中一惊,大声劝慰道:“爹,你还活着呢,娘希望你长命百岁,现在当然不让你进去。”

    “不是的,不是。”建平帝伤心得不能自己,“阿姒恨我,都是我不好……她说过,她的情谊已经耗尽了……我是强行把她留下来的,我知道她恨我。我连你和莹莹都没照顾好,她一定气恼得厉害,她不愿和我同葬。”

    背着陆安泰气喘吁吁跑进地宫大门的陆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年头的女人都怎么了,一个二个都流行不和夫君同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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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平帝真的老了,佝偻着身子,微微颤颤的站在地宫门前,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再无高高在上的威严。

    他一生东征西战,勤于政事,无愧子民。他为人豪爽,哪怕面对曾经的朋友,前朝太子,也能挺直了腰杆。唯有面对地宫中的那个女人,自己就先矮了三分。曾经她是高岭之花,他用尽心思,低声下气,狂热又坚持的追求,终于小心翼翼的捧回家。她为他生育两个女儿,为他操劳家务,为他介绍智囊,为他拉拢文臣武将家眷,为他保全子女、地位、江山,却鸿渊深隔,最终伤心而去。他即便无愧天下人,但独独对不起她。

    怡和公主知道这几日建平帝心绪起伏大,不敢再提母亲,只是顺着他的话劝解,“爹爹此话,女儿可要驳上一驳了。我过得很好,爹,你看看我,我过得很好。驸马去了,我伤心,可我和他也开心过十多年啊。就是因为以前太好,所以他去了我才不愿意改嫁。若是过得不好,我怕是早就改嫁了。对不对。“

    建平帝看了女儿一眼,心中依然悲痛。

    怡和不敢提早夭的妹妹,又拉出弟弟来,“爹,你瞧小弟也来了。“在陆安泰出生后三年都没有男孩子出生,怡和公主小弟小弟叫惯了,拖着建平帝的衣袖,“你看看嘛,我记得小弟才一两岁的时候就很乖了,手上有吃的,总会分给别人一点。人说三岁看到老,果然长大了也不改……昨日府上做了白梅茶,也记得给姐姐分些呢。可送进宫了”

    陆安泰——大姐,我一把年纪了,求放过。只得点点头,“陛下喜欢食肉,多饮茶也可解腻。”

    “正是正是。南边新出了一座茶山,那普洱比六大茶山吃着还好些。汤香味甜,我觉得做贡茶也使得。爹喜食肉,吃绿茶挺好。不过冬日还是改吃普洱和正山小种嘛,龙井碧螺春还是春夏吃的好。毓哥儿,你那个一年四季吃乌龙的习惯也改改。”

    “正山小种是什么既然姑姑说了,改日我去搜来尝尝。”陆毓赶紧凑趣。

    “福建那边才兴起的,似乎是什么江家做出来的新茶。发酵过的,茶汤红润,果香浓郁,吃了温养。冬日吃是顶好的。”

    建平帝原是思念亡妻,几个子孙在旁边插科打诨,不一会儿就偏到吃茶养生上去。怡和公主自然是行家,教训陆毓一套一套的,陆毓和建平帝有点相似,一个一年到头吃龙井,一个一年到头吃乌龙,懒得换。怡和公主说来说去,到底还是给老父听的。建平帝叹口气,伸手在怡和公主手上轻轻打了一下,他妻子吃茶自然也是讲究的……她去了,谁还按着季节天气饮食的给他泡茶呢,泡出来也觉得不合心意,不如就吃自己喜欢的。

    看着建平帝往外走去,几个人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那股气过了,建平帝还是清醒冷静的皇帝。

    路过陆安泰父子身边,看着儿子俯在他的儿子背上,一脸的关切。

    孙子背着他的父亲,额头微微见汗。孙子都能背着他的父亲跑步了——自己真的老了。建平帝又叹口气,喝斥道:“人呢就让太孙一直背着太子不成步舆呢”

    两个抬着空步舆的侍卫这才敢进门,大步跑上来,将陆安泰接过躺坐好。陆安泰依然低头,“恕臣失仪。”

    建平帝就在步舆旁边一起走,一只手搭在步舆上,“你是我儿子啊。”顿了顿,看了了儿子的儿子,又看看身边的女儿,心中也是为难。突然转身踢在陆毓腿上,这下不轻,陆毓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心底却是一松。

    陆安泰尚不知何事,面露诧异。建平帝骂道:“这小子敢和我耍心眼……怎么,我打你儿子一顿,你也要打我儿子一顿不成”

    陆安泰苦笑一下,真的伸出右手拍了一下左手手背。

    建平帝笑骂:“反了你的。”

    怡和公主莫名其妙,也不多问,还是捡些家里趣事讲着。一行人出了地宫,慢慢的走着。天冷,月色还好。建平帝不发话,太监侍卫也不敢围上来,只是远远跟着。

    泰陵的路是汉白玉铺就,扫的干干净净,在月光下有一种异样的美。舒阔精美,犹如天宫。

    建平帝站着看了一阵,月光如白练,又如轻雾,三面青山环绕,幽静美丽。山脚不远就是京城,大辉三更不宵禁,几条饮食街、花柳街,灯火通明。可想街上是何等热闹。“这里真是不错啊。晚后我在这,也可看着你们,只要瞧见乾坤殿亮着,就知道我儿熬夜勤政。只要瞧见这几条街亮着,就知道,嗯,百姓日子不错嘛。”

    旁人犹可,陆安泰是知道老父已经时日无多,心中大恸,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建平帝瞧见,呵呵一笑,摇头道,“说说罢了。瞧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哭。”

    陆毓比陆安泰还难过,他是亲身经历过,乾清殿被烧,爷爷在泰陵看着,又是什么心情呢。低着头,用力眨眼将泪水滴落,不敢留下痕迹。建平帝脾气喜怒无常,一个儿子哭,还觉得是有孝心,一群人哭,定然觉得不吉利而大怒了。

    陆安泰既然没有顾忌,他心又软,伸手便握着步舆栏杆,身子微微前倾,恳求道:“陛下。你要长命百岁。大姐说得极是,身子要自己保重。少吃些酒肉罢……我和大姐,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都要注意……”

    “好好,好好。”建平帝最烦别人管他,又讨厌别人说他老了,若是平日,少不得已经发作。只是今日,还是按捺下脾气,摆摆手,敷衍儿子。“我自记事就吃酒吃肉,哪有那么讲究的。”

    顺着大路慢慢走下,泰陵山脚已经站了不少人,建平帝皱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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