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帝已经吃醉了,遣散了儿媳,孙子,只留着几个儿子,还在兴致勃勃的追忆当年战场雄风,嘲笑儿子们童年糗事,还在不停唤人斟酒斟酒。
陆安泰再也忍不住,跪地苦求。
突然暴怒的建平帝冲下来飞起一脚,尤不解气,赶上去又是两脚——谁能想到呢,多少年,建平帝脾气最大的时候,也没责打过自己的继承人。若是旁人家,体弱的老人殴打壮年的儿子几下,倒还不要紧。可这对父子,建平帝才是武勇过人,老而弥坚的那个。陆安泰才是常年卧床,身体虚弱,背有旧伤的那个。
陆安泰当时便昏迷过去,建平帝也被吓到了,惊醒过来半抱着儿子,一叠连声叫人扶太子,找御医,口词不清的召唤太孙,看着看着就滑了下去。
……
“京师戒严,不鸣钟鼓。发讣告,以告天下。有官身者哭灵三日,丧服三日。寺庙宫观,敲钟三万……”朝廷自有规章,办理丧事有条不紊。
建平帝临死未立遗诏,那么生前的意思就成为遗诏。礼部会同内阁向陆毓进“大行皇帝丧礼仪注”,也不过是流程,陆毓即可批准。只是一点,将其父陆安泰也以帝王之礼下葬,追封敬宗文皇帝。这也只是小小争辩了一下,毕竟多年来建平帝出京都是陆安泰监国,这两年又增大陆安泰权柄。再说皇帝本来就有追封三代的习惯,陆安泰又比建平帝晚死小半个时辰。只稍微几句,便定了下来,追封陆安泰为敬宗文皇帝,只是不改元了。
而后小殓,陈设祭奠。建平帝停尸乾清宫,陆安泰停尸东暖阁。
次日大殓入棺。这时却出了点问题,陆安泰临死前吃了穆云舒的媳妇茶,那么穆云舒是否该以陆毓妃嫔身份,跟随嗣皇帝素服祭奠争论一阵,还是陆毓定了,婚礼未行,暂不致奠。但穆云舒还是素服三日,成服后再斩衰。
突然去了两个皇帝,少不得两面奔波。建平帝地宫是早就修好了,只待吉日便可下葬。陆安泰却是真正的暴毙,哪怕加班加点整修,少不得也要一年光景,才能下葬。陆安泰的棺椁塞满香料,裹紧丝绸,层层密封,停尸的房间一盒盒防腐香料不要钱似的摆满,几乎呛人。幸而正值严冬,陆毓虽担忧今年藏冰不够,还能赶着多派人手挖冰储冰,腾空地窖,甚至征用了几家大臣储冰室,一时间忙乱无比。
三日哭灵已毕,嗣皇帝应在三劝三辞后,择日御极了。
——————————————————————
陆毓疲倦的坐在椅子上,他在同一天,失去了两个最有力的支撑。
十九岁被推上了大辉的御座——声望尚不如前世,建平帝的死亡比前世更仓促。他几乎可以预见,有人会用建平帝的死做文章。前世建平帝是自己吃酒看戏,倒地身亡。这次却是太子跪求建平帝不要吃酒,某种角度上来说,外人可以说是太子气死了皇帝。
没有留下遗言的建平帝,气死皇帝自然没有继承权的皇太子,继承权也被模糊的皇太孙。
陆毓明白陆安泰临死前愧疚的眼神。
陆毓所惧怕的,和陆安泰所惧怕的,并不一样。
外敌,我可以战争。政敌,我可以打压。
但是……陆毓捂着脸,任凭泪水滑落,
“若不是自己泄露天机,爹又怎会不顾一切的跪求陛下保重”
“是不是自己没有全力尽孝,才让陛下早死……若是自己去劝,便是挨上几下也不打紧……”
“爹,比上次还早去了十个月,十个月……是不是我竭力想改变的,反而会加速死亡……”
……
……
……
胖乎乎的晋王,哀声叹气的进来。身后跟着红肿眼睛的旭王。他们被百官推荐,劝陆毓赶紧出门,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毓……皇太孙。你是皇太,孙啊。”晋王叹道,“陛下,倒之前,就是叫着,唤皇太孙觐见。而今他们都大行了,你得振作起来。这国事,还等着你处理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