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塘城下血流成河,宁军手里的横刀像是没有感情,可宣泄的是愤怒,到处都在杀人,到处都在哀嚎,在这之前宁军很少有如此无差别的屠杀,宁人不是黑武人,不以残暴为乐,也不是安息人,不以杀戮为乐,如果可以的话,大宁朝廷宁愿用多分发粮食的方式来换人心,而不是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让人怕。
可是最终,方式还这个方式。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武人和安息人比宁人更懂得什么是征服。
大宁的战兵比黑武人比安息人更懂什么是征战,可征战和征服不一样。
这样的方式也违背了大宁历来的形象,一旦消息传回大宁的话,不管朝廷里的大人们理解不理解沈冷,这一本还是要参他,他们不理解要参,理解也要参,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可以在私底下说沈冷做的其实也没错,但不会在朝堂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沈冷是军人,他需要用军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朝廷里的大人们思考的会更多,他们会维护大宁维护陛下的形象。
所以沈冷才会对孟长安说,这个错,我来吧。
孟长安不解释,他只是说那就你来吧。
所以在这一天,高塘城下,沈冷正式宣布了屠逆令。
“今日之后渤海道所有杀戮事,我沈冷负责,陛下追究,朝廷追究,与所有战兵无关,是我强令之下不得不从,但军令不从者,我将按照军律处置。”
沈冷对士兵们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
“自即日起,渤海道之内,渤海族民,男丁皆杀,无论大小。”
沈冷说完这句话后心里也震荡了一下,他的杀心其实没有这么重。
可他还是说了。
如果是孟长安说出这样的话不会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冷的心境真的没有孟长安强大,孟长安甚至不会像沈冷这样下屠杀令的时候还要分什么男女,如果是他来下这道军令,那么自然是男女皆杀。
东冶原。
黑武将军德德拓正在吃饭,他面前跪着四五个姿色不俗的渤海族女子伺候着,虽然他根本不把渤海人当人看,但不得不说,渤海女子的姿色确实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和他们黑武的女人不一样,黑武的女人骨架更大,所以就算再瘦看着也不会柔弱,渤海族的女人看起来都带着几分柔弱,所以就给他一种很刺激的征服欲。
“将军。”
外边有人快步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军报。
“将军,斥候送回来消息,宁军到了。”
听到这句话德德拓惊了一下:“这么快”
他把军报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脸色更难看了些:“居然避开了我们设伏的地方,宁人的水师确实非同小可。”
“还有件事。”
手下人说道:“斥候在后边截住了一个渤海族的县守,叫朴恩源,高塘城的县守,宁军大将军沈冷的水师队伍已经到了高塘城,大概在咱们大军身后一百多里的地方,朴恩源逃了出来,因为他之前下令不许给宁军的败兵开城门所以害怕宁军报复,这个人的话应该不会有假,他一路逃出来想追上大军,在后队被斥候擒获。”
“人呢”
“就在账外。”
“带进来,我亲自问问。”
德德拓一摆手,那几个跪在那伺候着的渤海族女子立刻爬起来退走。
不多时,朴恩源从外边诚惶诚恐的进来,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渤海人的心里可能真的觉得黑武人更高贵,他们更卑微,所以天生有一种在黑武人面前自己就是个奴隶一般的想法,哪怕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黑武人,如朴恩源这样的县守见了也要毕恭毕敬,更何况面前是一位黑武帝国的将军。
“别废话,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德德拓走到朴恩源面前,沉思了一会儿后问道:“沈冷的宁军有多少人”
“一万多,也可能就是一万不多。”
朴恩源回答。
德德拓一怔:“怎么这么少!你是不是沈冷派来骗我的,沈冷是东疆水师大将军,他部下水师至少有数万战兵,他怎么可能只带一万人来这里”
“不是。”
朴恩源连忙解释道:“宁军的援兵还不知道黑武大军势如破竹,沈冷的一万战兵是运粮兵,他们打算在北方打通粮道,把驻守在各地的宁军接出来,然后在某个地方建立一个补给大营,真正的想和黑武帝队决战的不是沈冷而是孟长安,孟长安带着东疆刀兵已经到了。”
“刀兵来了!”
德德拓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倒不是那么了解刀兵,所以也就不是那么惧怕刀兵,他怕的是孟长安,当初在北疆的时候他是辽杀狼的手下,很清楚孟长安是一个多恐怖的人,黑武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包括现在的大将军辽杀狼本人在内,谁其实也没有战胜过孟长安。
孟长安在北疆的时候对于黑武人来说就是梦魇一般的存在,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梦魇。
“是的,刀兵到了。”
朴恩源连忙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孟长安率领的刀兵应该已经快到北汉城,他们绕开了黑武帝国布置在海岸一线的军队直扑北汉城,应该是想把被困城中的闫开松救出来,而后续宁国的援兵还会很快赶到,所以沈冷的水师是要为他们提前安排好粮草布置。”
德德拓脸色纠结的在大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脑子里想到了很多很多事。
如果他此时去打沈冷的话,以他麾下五万兵力打沈冷一万,而且沈冷还要顾及粮草,所以应该胜算很大,可如果他去了的话,这次南征负责指挥所有军务的将军戈马就一定对他开刀,戈马和他不对付,在辽杀狼麾下的时候就不对付。
而且,孟长安来了,以他对孟长安的了解,那个好战的宁人绝对不会等什么,只要到了就会开战,而算算时间,他和孟长安到的应该差不多。
戈马是绝对不会自己先去打的,必然会让他先去打孟长安,如果打赢了,戈马是这次南征的主将,所以功劳自然是戈马的,如果打输了,那么戈马就会把罪责推倒他身上,可让他去打孟长安他麾下的五万人,有一万五千是他收拢的败兵,还算善战,三万五千是黑武各部族的散兵游勇,虽然也能打,可是太散乱,指挥起来会有些吃力,让这些人去打宁国最精锐的东疆刀兵岂不是痴人说梦,况且,据他所知,刀兵应该不下四万人,甚至能有五万人,同样的兵力下让他去打赢孟长安
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时候他手下副将律石往前凑了凑:“将军,如果我们此时去北汉城的话,会不会会不会和孟长安的刀兵打第一仗”
律石说话的时候嗓音微微有些发颤,下意识的肩膀还动了动,他是难得的一个被孟长安砍了一刀却还没死的人,那一刀剁掉了他半边肩膀,光秃秃的那一块好像有了反应,听到孟长安的名字就有了反应似的。
“你的意思是呢”
德德拓问了律石一句。
律石道:“我不是怕孟长安,将军你知道的,我曾经在战场上和孟长安拼过命,虽然我没能杀了他,但是咳咳,我担心的是戈马这个人,我无惧孟长安,我害怕的是咱们自己人给自己人下绊子,如果要和孟长安打的话我不怕,我怕被人出卖。”
德德拓看了律石一眼,律石很心虚,所以避开了德德拓的目光。
德德拓忽然笑了笑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敌人不可怕,哪怕是孟长安又有何惧无非是拼了命的打而已,怕他做什么,我担心的也是戈马这个人,敌人会在战场上和你正面对决,可是自己人却没准在背后捅你一刀,如果我们打赢了孟长安,功劳不是我们的,我们打输了,罪过是我们的。”
“对对对。”
律石连忙点头:“卑职的意思也是这个,太不划算了,所以如果做选择的话,虽然沈冷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但水师水师自然不能和刀兵相比的吧,水师再强,也是水战厉害,到了陆地上他们又没有骑兵,我们可是有那些各部族骑兵的,我不信数万骑兵打不过一万步兵。”
德德拓道:“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们打赢了沈冷,毁掉了宁军援兵的粮道,这样一来的话连刀兵的粮草也断了,咱们再趁着刀兵军心不稳的时候去打孟长安,那岂不是胜算更大。”
律石再次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将军说的对极了,这样打的话就没准能让宁军援兵全军覆没。”
德德拓长长吐出一口气:“既然你也是这么想的,那么证明我的判断应该无误,打孟长安当然要打,但是要在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打,沈冷和孟长安做对比当然是打沈冷。”
“是是是,没错,就是这样。”
律石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下意识的看了看肩膀:“孟长安不过是个莽夫而已,沈冷才不好打,我们选的是更难打的,不是选的更弱的。”
德德拓眼神一亮:“你说的这句话对了,没错,我们要打,当然选硬的打。”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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