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鬼》第十三章 霓凰羽衣（下）

    本就不善擅长谈判的夏彦，再度把声音放缓，用尽量让人信服的语气继续说道:“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睁开眼，把事情看清楚，我已经领教过那个人的幻术，想必，他同样有能力改变你所看到的东西，甚至是记忆。”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潘诗珞干笑两声，灵体与宿主分离的痛苦完完全全将她的面部扭曲，灯光明灭不定，大厅里的喧嚣呼喊时不时的穿过门庭，隐约可闻。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好好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你有给过她时间解释吗”夏彦声调拔高，“你敢吗！”

    潘诗珞摇晃着虚无的身子，面露狰狞之色，视夏彦如无物，作势就要朝应采薇扑过去，微尘平地卷舞，狭小的空间里升腾起妖异的旋风！

    夏彦再度举起92f，借着手中的战术射灯瞄准，突然，闪烁的灯光常亮了起来，潘诗珞顿住了身形，悬在应采薇头上的爪子硬生生的止住，她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应采薇手臂上的三叶草图案，混沌的眼球像宇宙中孤独旋转的星系，一幅幅曾经消失的画面，如海潮般涌入她的大脑里。

    那是四月的教室，雨过初晴的空气里带着一丝凉意，盈翠欲滴的爬山虎倚窗而入，粉笔的扬尘温柔的落在应采薇的鼻尖，她提笔在素描本上画着一株苍青色的四叶草，还小声的侧过脸问自己，要不要去纹个一模一样的

    潘诗珞惊恐的看着手臂缓缓出现的四叶草图案，不可置信般的往后倒退，一幅幅记忆的碎片像走马灯般开始在脑海中闪回。

    匍匐千里的铁轨、郁郁葱葱的山林、还有他们的秘密基地，那个杂草繁芜的荒原！

    李赫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夕阳的斜晖映在那张侧脸上，闪烁着迷人的光泽，魏长宽酸溜溜的把脸别过去，装作在看天边的云霞，应采薇赤着脚丫踩在松软的沙土里，结果被一只钻出地面的蚯蚓吓得跳进了魏长宽的怀里……

    冗长的画卷还在继续，潘诗珞已经节节败退，退无可退的贴着墙角，她索性蹲了下去，双手环抱着膝盖，把头藏进逼仄的空间里。

    那是一个潮湿得让人发疯的下雨天，天色灰蒙蒙的像要垮塌下来，淡雅装束的卧室桌上摆满了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她双手颤抖不已地拿起呈现两条红线的试孕纸，那扎眼的红色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插进自己的胸膛。应采薇止不住的劝酒，可她就像一匹烈马，恨不能灌醉自己，希冀着一觉醒来发现那原来是一场梦境。

    噩梦还在继续，她开始疏远李赫了，悲剧正如命运三女神手中的纺线，猝不及防的将他们四人连接起来，避无可避。

    吴威在不惊动潘诗珞的情况下，扶起了沉浸在巨大悲伤里的应采薇。大厅里的盛大走秀已然接近尾声，越来越热烈的掌声缓缓将气氛推向**，可最后压轴的主角，却躺在了医院的急症室里。

    潘诗珞的记忆已然恢复，一身黑色的戾气缓缓散开，越来越微弱的虚影逐渐恢复成生前最美好的年纪，乌黑亮丽的青丝垂泄到腰间，螓首娥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一行清泪顺着鬓角滑落，如梨花带雨。

    原来她脑海里残留的死亡印象，都是幻术，让她看不见记忆的本来面貌，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灵魂因何徘徊在世间而不忍离去。

    她缓缓起身，拖着渐渐飘忽虚无的身子，转移到应采薇的面前，吴威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正欲挺身横在她们中间，却被应采薇拦住了。

    “你会恨我的吧采薇。”

    应采薇拼了命的摇头，剧烈的情绪波动伴随着轻声的抽泣不断的挤压着她的泪腺，泪如泉涌。

    “是我错了，害了你一生的幸福。”潘诗珞把目光转向魏长宽的尸体。

    应采薇继续摇头，喉头像是被柱塞紧紧的封死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小妮子，别哭啦，台下所有的观众还在等你呢，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实现我们的愿望，只是，时不我待啦。”

    失去寄主的供给，潘诗珞的灵魂已经趋于消散的边缘。夏彦最受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只得悻悻的从包里拿出了之前用过的引神香，旋即点燃。

    “或许这个能暂时延缓你消失的时间，抓紧吧。”夏彦把香放在化妆台前，缓和下来的面容又恢复了那副衰样。

    ……

    人潮涌动的台下已经被彻底点燃，场控迅速的把台上的模特撤空，绚烂的灯光与天幕同时黯淡下来，盛唐遗风的歌曲戛然而止，所有观众在一片寂静与黑暗中屏息凝神，翘首以待最后的表演。

    不多时，观众察觉到脚底下腾起一股股冰冷的寒意，紧接着浓郁的雾气从台下弥漫开来，正当他们迷惑不解的同时，一道天光从天幕的层云中破开，皎皎月光，清辉泄落，如薄纱般的云蔼急速流转，月缺月圆交替更迭，观众噤若寒蝉，感受着沧海变迁，一时间竟飘飘然恍若坠入时空的漩涡。

    漩涡的尽头是一片汪洋碧海，金色的霞光从无边无际的海平面缓缓升起，宛如一把利剑切开了天地，夺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