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青冥的黄泉之境与没有青冥的黄泉之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宣魅方一走进便有了最直接的感受。
往日在忘川中翻滚的怨魂全都乖觉地藏在河底不敢动弹,一向有些颓靡的冥界众人也振奋了精神,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的不再是小心翼翼的防备,转而是一种势均力敌的平和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扬眉吐气的傲然。
是了,当年冥帝沉睡之时,谁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来,众人年复一年的看着、盼着,终于失了希望之后青冥却是强势归来,气场强大更甚从前,但不知这究竟是好事亦或是坏事。
“青冥帝君,您带我进来是……”走了有小半晌,宣魅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青冥玄色的衣袂卷在路旁的彼岸花上,黑与红的热烈相交织,倒显得别有几分趣味。
青冥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眼眸中的柔情更甚,然而转瞬便在宣魅的问话中悄然离去了。
他微微转头看向宣魅,启唇道:“你应该认识白泽帝君身边那只小狐狸吧?”
“您是说阿九,他……怎么了?”宣魅也是极为聪明的人,青冥略略提了一句,她便豁然变色。
青冥点点头,“有些不好,你随我来。”
言闭,两人也便走到了顾九卿的房间外,青冥便顿住了脚步。
“我不太清楚九尾狐一族若是失去了尾巴会怎么样,但是料想应该好不了的,你或许把他带回去找紫槿好了。”之前三生石有动静的时候,青冥便知晓了。
宣魅一顿,“您是说,阿九没有尾巴了?”
她似不敢相信一般,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抬起一双震惊的眸子,重复问了一遍:“他的尾巴……祭了三生石?”
青冥轻轻点头,便见宣魅往屋中跑去。
屋中,已经退热的顾九卿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一贯睡觉都是不安分的,习惯将自己的尾巴当做是抱枕抱在身前,似乎这样才能得到些许慰藉和安全感一般。
但此时他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双手整齐地放在胸前,被子规矩地压在身侧,倒像是一尊没有灵魂没有呼吸的塑像。
极美,极魅,俊美非凡。
然而宣魅的泪珠却是簌簌地往下落去。
她所认识的顾九卿,一向都是张扬非凡的,何时有过这样脆弱不堪的模样?
那时候的小狐狸和小凤凰,如今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彼时白泽帝君与紫槿帝君定下的“百年一战”的盟约,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执行了……
看着自己昔年的战友、伙伴如此凄惨,不知为何,宣魅心中竟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来,似乎他们这样渺小的众生,生来便不应该争抢什么一样。
“阿九。”宣魅忍住泪意,走上去,替顾九卿把了脉,原本便沉到肚子中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灵脉已断,灵力殆尽,顾九卿此时的身体就如同是一只破败的布娃娃,被各种药材缝缝补补,只是勉勉强强维持住了生机。
即便是再度醒来,恐怕也就是废人一个了。
宣魅的眼泪砸在顾九卿的脸上,顾九卿迷茫地皱了皱眉头,如同小孩子一样嘟囔了几句,却让宣魅身子一僵。
他说的是:帝君,我好疼……
掩面而出,宣魅快速地冲到门外时,青冥仍旧站在原地等待,似乎他早就料到了此番情景一般。
“青冥帝君,我……”
“他还有救吗?”青冥清淡的声音打断宣魅的话,墨玉般的眼眸看着宣魅,从中透出极淡的暖意。
“不知道,我要带他会神界试一试。”宣魅擦了擦眼睛,坚定地说道,“白泽帝君走之前拜托我们要照顾好他的狐狸,可是我们没能做到。”
提到白泽,青冥也是无奈地摇摇头,“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生怕亏待了他身边的人。如此,你便带他走吧。”
“那青冥帝君您……什么时候驾临神界?”宣魅咬了咬唇。
“白泽帝君关照的人,可不止这只小狐狸,你且先回去吧,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紫槿自然会找我的。”青冥的神情逐渐冰冷,“有些账放在那里,并不是说不用偿还的。”
待宣魅带着顾九卿离开之后,青冥便将一切事务又交代给叶落了。
叶落尚且沉浸在殿主归来的喜悦中,被这样突如其来的郑重嘱托一吓,吓得手脚冰凉,哆嗦着问道:“殿下您……你还要沉睡么?”
“落落怎么还是这般胆小?”青冥眼眸一转,生出几分狡黠来。
叶落欲哭无泪,瘪嘴道:“殿主,您方才说出去的话可是泼出去的水,还有阿漓……您不找一找……”
“哎,你呀~”每次叶落向青冥汇报工作时,也总是这样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青冥无奈地摇摇头,“既然阿漓离家出走了,我还不得将她找回来吗?”
他微微一笑:“照顾好黄泉之境,等我把阿漓带回来,这小丫头人缘倒是挺广的,我知道她去哪里了。”
魔界与黄泉之境又是不一样的风光,叶朝漓抱膝坐在一颗大石头上,目光放空放远。
这两日,叶朝漓都在这里坐着。
下方便是大片大片的山茶花了,层层叠叠的山茶花已经开败了,花瓣零落在暗沉的地面,像是铺上了一层最艳丽的红地毯。
花开荼蘼,总是让人唏嘘喟叹。
然而叶朝漓的眼中却是没有这片山茶花,她看向的是那尽头的忘川河。
是的了,魔界与黄泉之境有一条互通的小道,那便是忘川河,只是这条小道,是连接了时空的,并不是说你想过便能过去的。
醒来这几日,叶朝漓总是恍惚地想起那穿心一剑,而每每一想起,便觉得心口犹如撕裂一般疼。
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感觉到那凤凰石在胸口“砰砰砰”的跳动,感受着四肢百骸中流淌的汹涌灵力,总有一种从未死去的错觉。
“阿漓,该喝药了。”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唤声,叶朝漓转头看去。
白羽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愧疚和不自然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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