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卿顾》第两百四十八章 终受反噬（3）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的战斗也已经到了尾声。
    尾巴胡乱摔着，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地上，激起的水浪相互碰撞，又是一轮新的激荡。待得叶朝漓与叶笙看去的时候，一龙一蛇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了。
    “父王。”叶笙又小小地叫了一声，叶朝漓抬手撤去禁制，静静看着叶笙踉跄着往前奔去。
    地面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血液与海水却是泾渭分明，各自遵循一条道路缓缓流淌。
    那伏地不断喘着粗气的龙身上鳞片已经尽数断成了碎片，头上的犄角也被咬断，只剩下两棵参差不齐的树桩子。而当他听见自己孩子的声音时，那已经低低耷拉着的眼皮仍是费劲儿地睁开了。
    他艰难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面前的大龙终于是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男子。
    眼见着叶笙俯首跪在自己面前，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论去抚摸自己孩儿的面庞呢……
    于是他的脸上便出现了一抹四不像的笑容，既像是笑，又像是哭，但到底这笑容出现了他的脸上。
    “笙儿……别哭。”他费力地睁着眼睛，“父王总是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的……”
    他艰难地一字一顿说道：“只是，原谅我……我并不想的。”
    曾几何时，他也是想过要带领龙族走向辉煌，恢复荣光的；曾几何时，他也是兢兢业业经营着“金玉其外却败絮其中”的龙宫；曾几何时，他也想过待得有一日将龙族交付于叶笙手中时，该是怎样一番蒸蒸日上的场景……
    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虚着眼睛看着叶笙，他迟钝地想着：若是当时他不曾这般野心勃勃，是否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眼前似有许多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面孔在晃动，他们叫嚣着让他偿命，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叶朝漓站在原地，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慢慢闭上，那抹由暗转明的光亮又再度黯淡下去，像是一颗流星陨落，再也不可能出现。
    叶朝漓走上前去，拍了拍叶笙的肩膀。
    想了想，她突然说道：“我记得你应该有一个叔叔，唤作叶寻，这龙宫被毁成这样，只是你一个小孩子肯定是解决不了的，你可以去找他。他是一个傻乎乎的傻小子，你稍微求一求他肯定会回来帮你的。”
    叶笙似没有听到一般，只顾着垂首哭泣。叶朝漓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尚早，还可再容他哭上一阵儿，便不再去理会他，转而去看那将龙宫几近倾覆的大蛇。
    通身透亮的青色鳞片晶莹如玉，而鲜血汩汩，周身流连，更是增添了几分奇异的魅惑感。叶朝漓围着这蛇身走了一着，才蹲在了它的面前。
    而此时这顽强的蛇竟然还没有死去，它的眼睛依然睁着，蛇眸中依旧是叶笙所说的冷淡和诱惑，幽幽的碧色中反衬着海水的蔚蓝，反倒添了一抹柔情。
    也许是没有了那眼中惯常隐藏着的阴狠，叶朝漓甚至觉得它温顺贤良。
    许是被叶朝漓盯得不耐烦了，这蛇艰难地朝右边转动了下脑袋，目光远眺看向另一个方向。
    叶朝漓一顿，伸脚往右跨了一步，站定蹲下，三目相接。
    大蛇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又往左边看去，叶朝漓依旧是依葫芦画瓢。
    ……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大蛇终于怒了，而叶朝漓满意地笑了。
    “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想看看你长成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叶朝漓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脑门儿，竟然奇异地生出一种好可爱的错觉来。
    眼中划过羞耻，大蛇浑身一抖，还是屈服在叶朝漓的威胁下。
    这就对了嘛，没见过这么倔强的大蛇。叶朝漓拍拍手，站起身来，想了想又蹲下身把地上的男子扶了起来，笑道：“坐起来，我们好说话一些。”
    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男子立马惨叫起来，反手就想给叶朝漓一巴掌。
    然而叶朝漓怎么可能与身受重伤的男子计较呢，直接把他往后一拉，靠在了大石头上，自己迅速往后面跳了几步，拉开了与男子的距离。
    “好了，我们可以说话了。”叶朝漓看看另一边依旧半死不活的叶笙，转头笑道，“我们应该见过吧？”
    这老套的搭讪手法，男子别过头，意思很明确了。
    “不对，是我见过你。”然而叶朝漓丝毫不气馁，又跳到他的面前，突然问道：“你认识小白吗？”
    男子眼中飞快闪过惊愕，猛然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问道：“你说什么？”
    “小白啊，就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的小白啊……”叶朝漓故意拖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看着男子。
    “你……你见过她？”却没曾男子突然激动起来，往前一扑，栽倒在地上。
    叶朝漓眉头微微一挑，答道：“啊，我见过呢……”
    “她……还活着……不可能啊……”
    “你果然是传说中的小青啊，只是怎么是个男子呢？”叶朝漓似有不解。
    “姐姐在哪里，说！”他却是不管不顾，执拗地看着叶朝漓，“她到底在哪里？”
    叶朝漓耸耸肩，一字一顿道：“她啊，魂飞魄散了。”
    “不可能……他说了，姐姐还活着的。”
    “所以是他让你毁了龙宫对吗？”叶朝漓的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名字，缓慢地吐了出来：“云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闻得叶朝漓三言两语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和云凉这个名字，小青终于是慌了起来，蹬着腿往前爬了几步。
    叶朝漓却是无所谓的摇摇头，“我是谁重要吗？反正我也只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罢了。”
    说完，叶朝漓也不管他，转身拎着叶笙大步往外走去。
    小青啊，就是那个对小白死心塌地的小青，莫不是以为小白最后的结局是龙王造成的吗？
    叶朝漓摇摇头，也不好说，其中恩怨是非，也许没有那样简单，不过子午月快到了，还是正事儿重要啊。
    伏在地上的小青眼中最后的光亮，便是一身红衣的叶朝漓渐渐远去的身影。
    然而透过那红色的身影，他似乎又看到那身着素白的女子正朝着自己缓缓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