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洲剑行》第八章 纨绔子 老仆瘦马

    院落中,林雪烟想了想,对仍有些蠢蠢欲动的四品武夫王振阳说道:“就像我方才说的,此番前来,是来了却一桩因果。不是让你杀人的,另外,也是为了你们好。”

    在看了一眼此时已双臂伏在地面上,埋头恸哭得少年,林雪烟神色沉重道:“其实你也明白,用一些子虚乌有杜撰来的后果危言耸听,没必要,我也懒得去做。如果今日崔流川死在这里,先不说你们能不能活。即便能活,那么你们王家这些年以来所积累的福缘余荫,烟消云散不说,世世代代,都不再会有祖宗余荫恩泽后人,而且为奴为婢,都算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这些,在等到汉子全然没了杀机之后,林雪烟继续折回方才的话题,“当然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若是不报,就是枉为人子、枉为人父的窝囊废,所以,气还是要出的。如果你们有能耐,就是打断手脚,也无妨。”

    王家兄弟同时一愣。

    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一位头发乱糟糟的老妇人,对着跪倒在地的少年又撕又咬,“怪我家老头子瞎了眼,当初就不该收留你们这对瘟神,一把掐死才对。当爹的早早遭了报应,你这瘟神的报应怎么还不来”

    少年只是听着。

    林雪烟对此,视而不见,只是默默走开。

    本就心力交瘁哭得昏厥过去的老妇人,一口气没顺过来,两眼翻白。

    王家兄弟忙不迭从少年怀中,搀扶起老妇人,然后少年后脑勺,就挨了一棍。

    小丫头王雨两只小手拖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棒,咬着嘴唇,泪眼婆娑地盯着崔流川。

    她的生母,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从小到大,都是一家人的心头好。

    崔流川回头,喉头蠕动,仍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小丫头吃力地抡起木棍,抽在少年脖颈上,少年歪着头,轻轻闭上眼。

    王硕心疼闺女,夺下木棍之后。紧随领着闺女抱着老母亲的王振阳进屋,小丫头也没有撒泼打滚,仍旧是先前那副模样。在确定老妇人只是气血攻心,暂时昏过去,才稍稍放心,在交代闺女要照顾好奶奶之后,两人再次来到屋外,只是从外边,把门栓插上了。

    小丫头蹲在地面上,泪如雨下!

    紧接着,院子里,响起阵阵殴打声,只是那少年,仍是没吭一声。

    最后,林雪烟将鼻青脸肿的少年背起,出了门之后,轻声问道:“心里舒服点没”

    脸贴在林雪烟后背上的崔流川,缓缓摇头。

    林雪烟也跟着摇头,“没关系,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

    山村某处风水宝地,多了一座坟!

    坟前立着一块青石墓碑,碑上有碑文。

    吉人眠吉地;佳偶奠佳城。

    慈父王进先慈母王吴氏之墓。

    应了那句老话,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伤心过度的老妇人,在之后,跟着老人一同走了。黄泉路上,老人有个伴,不至于孤零零的。

    只是风风火火的好日子,终是随着接连的噩耗,而烟消云散。

    在将一同故去的爹娘安葬之后,王家兄弟二人,便离开了山村,离开了平安镇,背井离乡,不知去往了何处。

    一位少年跪在坟前,双手合十,磕头祭拜。

    身形健壮的林雪烟,捡起一段树枝,蹲在地面上,轻轻挑动面前尚未燃尽的纸钱,偏过头,对少年道:“不是说人死了,活人日子就过不下去,对吧生老病死,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

    总感觉有些不一样的少年,轻轻起身,问道:“师姐你说的再续前缘,是真的”

    林雪烟扔掉手中树枝,拍拍手,对少年道:“兴许呢”

    崔流川神情黯然!

    林雪烟抬头望天,“余地当然是有的,只是这余地有多大,容不容得下你,就不知道了。”

    然后林雪烟自顾自道:“人是很健忘的,随着光阴流逝,有些事,再回头看来,就能简单释怀……”

    崔流川轻声说道:“走吧,该回去了!”。

    林雪烟展颜一笑,“是呢,该回去

    了。”

    两人并肩而行,步履稳健。

    那场秋雨,早就停了。

    那么在少年心里的那场雨呢

    ——

    清河县的官道上,四下无人。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牵着一匹缺了门牙的枣红色老马,步履稳健,一路南下。

    老者精神矍铄,鬓微霜,身后,背着一只硕大的包裹。

    缺门牙的老马轻微打着鼻响,背上有一位状若死狗的华服少年,少年形容憔悴,灰头土脸。若是能洗掉满脸灰尘,就会发现,少年的面相,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那满脸的市井气,仍是瑕不掩瑜。

    华服少年双臂支撑着抬起头,远远望去,又重重摔下头,脸贴在马鬃硬如钢针的老马背上,轻轻摩挲,向担任马夫的矍铄老人问道:“老白,咱还有多少银子”

    老人沉声道:“少爷,只剩下不到七十两银子。”

    华服少年闻言,眼神古怪道:“老白,你说实话,是不是监守自盗了否则出门带的三万两银子,这才多长光景就没了”

    矍铄老人刚想说话,就让华服少年给打断,“是,咱都出门快一年光景了,可是那灵芝如意卖来的三万两银子,吃食花了多少哪餐超过了十两银子更何况,一年光景,至少有两三个月,都是风餐露宿的惨淡日子,往多里说,三千两银子,顶天。”

    最终,矍铄老人只以一句话,便让华服少年破功。

    “少爷,绝大部分开销,都用在用在青楼勾栏中了。”

    华服少年半死不活趴在马背上,垂头丧气道:“娘咧,还真是。”

    对于马背上这位出身显赫的少年,矍铄老人不能说厌恶,但也谈不上多喜欢,而他那位老爹,却是宠溺到了荒唐的地步。可唯有女人,在华服少年李莫申行加冠礼之前,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所以,在幽州府中,出了名的纨绔李莫申,愣是连青楼勾栏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更何况是见识那些莺莺燕燕、环肥燕瘦

    只是越是这般,李莫申便愈发心痒难耐,在一次同龄世家纨绔子弟的怂恿下,那时还是童子鸡的李莫申,便走进了幽州府城有名的一家青楼勾栏中。只是屁股还没捂热,花娇娘的小手才刚摸了两把,然后那座青楼勾栏,便让一位怒火中烧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帮恶奴恶犬以及数位小宗师武夫,给打砸了个干净。至于那位怂恿李莫申逾越雷池的世家子弟,更是给打断了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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