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凌云录》0294回家

    “好人死后会成仙吗”流光又问。

    周牧云道：“兴许吧。”

    流光又道：“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坏人却总是很长命”

    周牧云顿了顿道：“这世间大概就是个地狱吧，我们活着就是修行，好人容易功德圆满，早升极乐，但是坏人却不同了，他们需要长长久久地在这里摸爬滚打，方才能够成佛。”

    流光沉默片刻道：“真的吗”

    周牧云道：“大概吧。”

    流光转过头望去，偌大的海滩边，只剩下他和自己依然在这里，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他依然穿着那件破旧的衣衫，身上裹满了纱布等物，模样十分滑稽。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周牧云亦笑了起来。

    两个人在沙滩边笑了很久，而后相互扶着往回走，“师父，以后还会发生这种事吗”

    “会的。”周牧云尽力忍着疼痛，让脚步看起来不那么踉跄，“只要人活着，有利益可图，就会有人想办法来争夺。”

    “不是因为我是女子”流光道。

    “不是，这不过是他们攻击你的一柄武器罢了，昔日武则天称帝，大唐盛怒，召集天下人围剿她，骆宾王还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为徐敬业讨武瞾檄》，通篇不过指其为女子罢了。但若是一名男子为帝，他们难道不会又有其他的说法吗这些人都是一样，为了获取他们想要的东西，自然会想出一切办法找理由，人不是动物，**永无止境，你看黑毛是母狗，可是所有的狗却拜服在它的脚下。这江山如果是一桌盛宴，这海岛甚至与五龙帮就是这桌盛宴里的一碟小菜，虽然小，他们却都想要分一杯羹。”周牧云侃侃道来，“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流光闷声不语，只是望着远处道：“我想回家。”

    周牧云微微一怔，他瞥了一眼流光道：“也好。”

    流光顿了顿道：“我觉得我做错了，如果溯雪没有离开红船，兴许现在都不会死。”

    周牧云道：“她的死与你不相干。她自己做错了事，才会有今天的结果。”

    流光道：“可我还是觉得我错了……”

    “流光，”周牧云打断她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不是你做得对，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人生就是这样荒唐。你不必为其他人的错误难过。”

    “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有点乱，从我变成流光开始，很多事都变了，许多人因为我而改变了，我有时都想不明白我到底在做什么。”流光说得凌乱，“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帮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和他们打打杀杀，我甚至想不出我救海寇到底对不对，他们明明都曾经作恶多端，我救他们，难道不是在做坏事吗我还杀了人，杀人是不好的事，不管我怎么说，我都做过这样的事，我……”

    “流光。”周牧云轻轻打断了流光，轻轻抚过她凌乱的头发道：“不要想很多，你回去吧。忘记从前发生过的一切，回去做你自己，做回沈绮玉。”

    流光望着周牧云的双眼，忽而泪水溢满双眼，一滴滴地滑落，“师父，师父……”

    周牧云张开双手，将她揽入怀中，用极哄她的口吻道：“没事的，流光，都会好起来的。”

    月升至中天，夜风刮得树叶沙沙响，像情人的呢喃，安抚着受伤的人们。

    薄雾弥漫的早晨，流光领着黑毛和小白站在码头旁，和周牧云告别。除了周牧云外，所有人都不知道流光离去的消息。

    “师父，那我走了。”流光有些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眼底酸涩，若非拼命忍耐，眼泪早已澎涌而出。

    周牧云笑了笑道：“好。”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目光淡淡地，也没有再叮嘱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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