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圣人》第十四章：一辆车，两具尸体

    额头的冷汗慢慢地流了下来，狄青又轻轻地把刀拉了出来，又狠狠地插进右侧大腿，拔出再插进左腿。

    又是一声闷哼，狄青的大腿伤口处流出地血瞬间染红了衣袍。

    “这两刀……是还你的！”狄青看着毛业的后脑勺，轻轻地说道。

    他的双条腿，在微微地颤抖。可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然是一脸的淡然。

    他们是护卫，是死士。

    他们同时精通杀人之法。

    在狄青把刀刺进大腿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是。转过头来看到这一切的毛业也知道。

    毛业用力地咬紧了嘴唇，把下嘴唇都咬破了，一丝淡淡地血液从下唇角流了下来。他依旧沉默，只是脸色没有那么阴冷。

    狄青又拔出了刀，往自己的腹部插上一刀，那一刀直击中要害。

    狄青额头脸上青筋爆出，脸色也已经变得扭曲和狰狞，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狄青头微微一歪，他已经支撑不住将倒在地上。

    毛业挣扎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臂让他的头靠在了他肩上。

    狄青倒在毛业的怀里，露出一个苦涩地笑，血液浸满他的牙齿。

    “我……不企望……你们原谅我……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咳咳……”狄青艰难而断续地说道:“老幺……别哭……是我……错了……因为我……而不能……让你和……小妹……在一起……我，对不起……你们！”

    狄青伸出手，去抚摸毛业脸上流出的眼泪。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毛业的脸，就垂了下来……从此，世上再无狄青……一切的恩怨，在狄青没有声息之后终结。

    老幺，是他们之前对他的称呼。只是他好多年再也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从今天以后，他也再听不到这个称呼了。

    恨嘛当然有！可是，毕竟是三十几年朝夕相处的兄弟，二十几年沙场征战的袍泽……很久以后，毛业想清楚了，狄青是错了，可就算他不做那件事，也一定还有人去做，他们的命运依然改变不了。因为，那股子的势力，他们没有能力去做反抗。他恨地只是，出卖他们的人至少该不是这十二个护卫里面的人。

    毛业泪流满面，从开始的低声抽搐慢慢的变成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啊！”毛业拔出那把短刃，仰天咆哮。

    似乎这景国的天空都响动着他的声音……

    除了这咆哮，天地寂静，万籁无声……

    不远地街角处，有一个瘦弱的影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目睹这一切。直到毛业停止了嚎叫，她才慢慢地从角落里拉出一个轱辘小车子，向着他们的方向慢慢地过去。

    她一身麻衣，白色的。

    她很瘦弱，拉的那个车轱辘似乎比她重好几倍，拉着小车子的时候，显得很吃力。

    另一个街角的两个灰衣长袍男子见此情况，往李相如的窗口瞄了瞄。李相如微微摇了摇头，那两人便消失在街角。

    她把车子拉到台阶面前，怔怔地看着倒下的那具尸体。那张脸上，隐隐有哭过的泪痕，只是现在，面无表情。

    毛业抬起来头，眼泪和鼻涕流满他的悲痛地脸，嘴唇颤抖，就这样看着面前这女子。

    毛业认识她，她就是狄青的妹妹，他们都称她为小妹。

    小妹慢慢地走了过去，从毛业怀里把狄青拉了过来，狄青远远比她高大，比她重。

    毛业木然地松开了手，任由小妹拖动狄青的尸体。

    小妹又害怕这样拖会损伤狄青的尸体，于是变得小心翼翼。就这样，速度变的很缓慢。她每挪动一步，都需要费很大的劲。

    毛业呆滞的望着小妹单薄地身体，突然觉得好悲哀。

    他想杀狄青，这五年里，他一直都在寻找的机会去杀了他报仇，有几次他即将成功的时候，都是被小妹哀求的眼神而放弃。如今，狄青死了，他心里却没有一点高兴，也没有一点释然。他活着的意义呢似乎也没有了。如果还腿还健全，如果他的武力还存在，或许他会飞蛾扑火似的冲向那些仇人。可是，没有如果。

    毛业看着小妹一步步艰难地把狄青放到车轱辘上，眼泪又流了下来。然后，他握紧了那把刚刚杀了狄青的短刃，刀尖对准胸口，朝着回过头来呆呆看着他的小妹凄然一笑，说道:

    “对不起……别怨我。”

    然后，短刃往身体里面一推。

    那一刀，直扎心窝。

    毛业笑着倒在地上，看着这放晴地天，那天空上，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微笑着看着他，对他说，老幺，你来了，我们都在等你。这里，很安详……这里很快乐，这里，是极乐世界……

    小妹就这样看着倒在地上抽搐地毛业。半晌之后倔强地抬起头，让那眼泪不再流出来。然后，又慢慢地走向不再动弹地毛业。

    她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抽泣声，也没有叹气声。

    毛业比狄青瘦弱很多，也轻很多，但她依旧抬地很艰难。

    白色的麻衣上染着新鲜的血液，狄青的，毛业的混杂在一起。生前，他们做了二三十年的兄弟，死后，他们的一切恩怨也将随风而去。谁也不要再去计较，谁也不该再去计较。

    一个瘦弱的女子，吃力的把两个男人的尸体抬上车子，在师帅府门前……

    没有人去帮忙，也没有人说话。远远地，也只有几个人看了几眼就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