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的许都,空气中还透着抹不去的凉意,尤其是天刚刚亮了没多会儿,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这时候吸上一口气,冰冷的水汽便飕飕地顺着肠子往下灌,连子都能给你冻僵喽。
董安拎着一篮食盒,穿行在阴冷狭窄的巷子里。他身子略微佝偻,时不时拉紧袍子,掩饰面孔,每走到一处拐弯口,一对小眼珠子刺溜地转着,仔细打量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方才继续前行。董安对许都城内十分熟悉,尤其是这一带平民居住区,而他要去的地方,早就深深印在脑海里。即便如此,他仍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甚至还故意来来回回绕了不少路,若真有人跟着,也早就晕头转向。若非他如此谨慎的性格,董承怎能安排他来办事。
又走了大约一刻半的功夫,董安在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前停了下来。此处是一排连串的平屋,几年前曹操为了大力发展许都,扩建城郭,兴建土木,在城中建造了大量小型居所来收留周边的流浪人口。这些屋子从外边看大抵都差不多模样,一扇矮矮的木门,土墙堆砌成一个极小的院落,里面环着三间简易的屋子。此时居民大多都早早出门劳作去了,这条街上已没几个人。
“咚咚咚!”
敲门过后,里头并没有回应,董安也不着急,就紧紧倚着门,静静待着。稍过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打量了下左右,便跳步入内。
门内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一身灰色的粗衣素袍,袖子宽敞,系了条深黑色的腰带。他面容俊朗,气质淡然,目光如闪烁星辰一般,与这套衣服极不相衬,正笑眯眯地看着董安。董安见到是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来这里也有三日了,每日都是早上下午两趟,每回都战战兢兢。董承只叫他来送食,其余一概未说,然而在董承手下办事多年,他早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头一回来到这里,便知将有大事发生。
除了开门的这男子,屋内还住着另外两人,约摸三十岁左右,其中一人长的有些狂野粗俗,身高八尺有余,面带凶色,一只耳朵竟少了半截,不似良善之辈,另一人身高容貌皆似常人,然而他面容冷漠,眼神阴森,冷冰冰的不似活物,令人不敢直视。要是遇上这两人开门,董安可就没有现在这般从容淡定了。
“这是今日的朝食,按三位的要求都加了分量,”董安待男子接过手中食盒,又从衣服内掏出一条布块,递给他,说道:“这是董将军给你们的信,请收好了。”
说完,又走到院落里唯一一方石桌旁,把昨日的残羹冷炙收拾进食盒,不多说半句话,便匆匆离去,他可不想与这些亡命之徒扯上什么干系。
袁买见董安着急离开,便知他心思,笑着摇摇头,关上门,掂了掂食盒的份量,果然比前几日重了不少。不过他自修行有成以后,忌讳大鱼大肉,一向少食,这多出来的部分,是给其他二人准备的。
袁买来到许都已是第四日。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换了一匹寻常的健马,还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蝶影则由刘备带回青州。然而还未进到许都,就遇见一事,去年和袁绍差点打起来后,曹操便下令加强了进出管制,凡是在许都居住的平民,都需登记入册,进出城门都还需凭着一块小木牌用作通行证。如若没有通行证,不但要说明身份来路与入城所办事务,更要有人担保。幸好袁买急中生智,盯着刚出城的人,顺手摸了一块,蒙混过去,才未曾生出乱子。不过,袁买一直挺好奇的,他至少样貌堂堂正正,不似歹人,可那屋里二人一脸凶煞模样,不知是如何进得城来的。
等袁买到了城里,与董承手下联络上,便一直住在此处。许都城规模颇大,管制又严格,尤其达官贵族与平民居住的区域分界明显,各个区域之间长期布置看守,轻易不得来往,几天下来仍未曾寻到关羽的住处。
边想着,食盒已放到桌上,又打开布条一看,上面用稀罕的墨水描了一张地图,显然是路线图,旁边细细密密写着几列工整的小隶,袁买扫了一眼便全部印在心底。
这时,另两间屋子门打开,里面人先后走了出来。
“咋了,来消息啦”
发问的是那高大汉子,别看这人相貌粗鲁,可声线出奇的细软,这种不协调感让人汗毛发颤。他说话时略微带着一点雍凉口音,若非袁买在河西附近呆过一段时间,定然听不出来。再看他接过布条的一只手,老茧都快被磨平了,尤其是掌关节部位,遍布着旧疤痕,掌心也有好几道类似刀伤的痕迹,如若袁买猜的没错,这汉子身上定然还有更多的伤痕。
“给,你俩看看吧。”
袁买也不啰嗦,把布条递给高个汉子,自个儿掀开食盒盖子一看。哟,还真不赖,焖蒸萝卜、甘脆泡瓜、五香酱牛片、豆汁煎鱼,胡麻烧饼,腐脑烩蛋,配上满满一盒黄米饭,里头点缀了几颗红枣,荤素俱全,热腾腾地直让人流口水。袁买一向对吃的没什么讲究,也知道这些饭菜在这个年代得是大富人家才供应的起,还不是顿顿有。即便前面几日也远没有如此丰盛,想必是因为要行动了,才给顿上路饭吧。
袁买只盛了一小碗米饭,拌着萝卜豆腐就食,萝卜蒸的酥透了,轻轻一咬,便分作两瓣,渗出的汁水,化入口中,带着浓郁的清香与淡淡的甘甜味。这返璞归真的滋味同前世的现代化美食比较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那两人看完布条上的内容,也顺着桌子坐下开吃,吃到一半,高大汉子忽然开口:“哥几个,天南地北聚到这里,也是缘份,眼下就要行事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买手上动作顿了顿,狐疑地看向高大汉子,而冷脸汉子好似全然没听到,只管自己吃着。
“嗨,”高大汉子见有人回应,继续道:“哥几个能被派到这儿,想必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虽说咱们效忠的主公不一样,可来这里的目的却都是同一个。然而董承这厮,连面都不与我们相见,这会儿又只派人递了个条子,便说要动手,天下间哪有这么办事的道理要我看,他定然没有安好心,指不定就是让咱们哥仨先去送死,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这高汉子越说越激动,最后把饭碗用力摔在桌上,然而他细软的声音却起到了负面效果,对面坐着的两人一点反应都不给。
“哎哎哎,两位大爷,你们倒是给个声啊,莫非就这么等着让人给害了性命我这可不是怕死,死有重于泰山,可要是死在小人阴谋里,我可不甘心!”
住在一起两日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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