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侠骨一点香》第二十章 遇见

    初春时节,雨水总是来的如此随性,又去的那么悄然。一场细雨润物后,夜幕下的荒山野林,泥土坑里、花叶瓣间,处处淌着大大小小的水镜,透过高枝密叶,映出无数斑驳月影。

    “啪嗒!”

    一面镜子碎了。

    一只破旧的筒靴打破了林间的宁静,破的连靴头都开了数个大口子。泥浆四溅,沾在外露的脚趾上,很快便凝结下来。

    一道身影掠过丛中,踩碎了一面又一面的镜子。月华悄悄收起,聚拢在这个莽撞闯入的陌生人脸上,血渍与雨水扭成一团,从发梢、到脸颊、再到胡须,似泼墨书法,写不尽一个“惨”字。又向下延伸至躯干,与那破烂的衣衫与胡乱捆绑的布条上浸染出的血迹,连成了一条条小溪,向四周蔓延开去。

    来人正是刘力。

    这个苦力头子在林子中四处打转,好不容易寻到一个隐蔽处。那是几块巨大岩石搭成的小洞穴,上凸下凹,洞口边有一面巨大光滑的石墙。石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青苔藓,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沧桑,将偌大的墙面全部遮蔽,还有几株野花野草顽强地栖身上头。

    刘力身子藏在洞内,脑袋稍稍探出沿口。这洞穴的位置倒是端的巧妙,洞口不大,刚好一人高、三人宽,却能将整片山林看个大概。刘力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侧耳聆听周围动静,等了一小会仍然毫无异状,方才松了一口气,回身坐下,背脊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块上。

    刘力一只眼盯着外头,一只眼扫向洞内,没想竟瞧见一道怪影,吓了一跳。在如此阴森处遭遇怪物,委实令人毛骨悚然。他僵在那儿,见无动静,便按下忐忑心情,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凝神看去,原来只是一具骸骨罢了,看样子盘膝面壁而坐,身上衣物早已化尽,剩下个骨架子,也比常人小上一截,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生人。骨头已经脱水,表面好似包了一圈紫檀色的浆,紫得发黑,黑得发亮。

    看了一会儿,刘力便觉得无趣。此时他浑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劲道,已不愿动弹一下,酸胀疼痛与饥饿口渴也骤然而至,这个坚强的汉子渐渐忍耐不住倦意。然而刚一合上眼,那日的情景,便如同一幅幅地狱画卷反复罗列开,争先恐后涌入脑海中,清晰可见得可怕,叫他无法安宁。

    刘力又不得不强撑开眼,仰着头,呆呆地望着洞内石顶。不知从哪儿顺着淌来的雨水,在头顶的岩石上渐渐汇聚,凝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滋润着四处的青翠苔藓。但终究还是抵抗不住重力的牵引,“滴答”,“滴答”,大珠小珠落玉盘。

    刘力看得有些口干舌燥,连忙挪动身子,对着水珠落下的位置,张嘴接着。等了好半天,终于赐下几粒,入口有些青苔的苦涩,在舌头下细细润着,又品出了几分咸味。

    “唉。”

    刘力轻舒一口,摊倒在地,旋即又有水珠顽皮地逗弄着他的眼皮、嘴唇。

    他不愿去想,可一旦转动起来,便如何也停不下记忆的齿轮。那个黄昏,他不知道该用幸运还是不幸来形容。幸运的是,他还活着,他手下兄弟大约有一半人也应该还活着。他引着袁军骑兵离开时,远远看到孙侯带领着大伙儿奔向白马城方向,已拉开袁军有段距离,总不能全都死了吧。但不幸的是,百余手足,连同数百名曹兵,都一起埋葬在了黄河边,也不知等到何日,才能去他们坟头倒上一杯酒。或许真到了那一天,也再找寻不到他们的尸骨。

    刘力又回想起他居然对着颜良骂娘,还大有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荒唐想法,暗暗嘲笑自己,果真是坐井观天。最后关头,若非十几个兄弟拼着死命,用血肉之躯拖住了颜良,才让他夺下一匹马,得以逃出生天,此时此刻,他也是不过黄河边上的一只孤魂野鬼。

    即便如此,颜良麾下出动七八精骑,对他展开了殊死追杀。这些追兵都是袁军中的优秀探马,极善追踪,弓马娴熟,就算刘力完好无损,也不敢轻言胜过,何况他身负重伤,已成丧家之犬。连续两夜一日的追杀,一刻不停,水米未进,连马都跑死了。

    这会儿,刘力也不知自己逃到了哪个地面,见到面前这一大片连绵茂盛的山林,反正也无处逃,索性钻了进来。

    “咔嚓,咔嚓。”

    外头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刘力心头一紧。他已无力再战,当即屏住呼吸,缓缓支起身体,以极慢极慢的频率,一寸一寸地尽量挪向洞内深处。可这洞又能有多深呢

    动静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近。

    转眼间,已传至洞口边。

    刘力已经抵到洞内最深处,再也无法后退一步。透过后心,他能清楚地感知紧紧贴着背的岩石上,锋利又凌乱的棱边,刺骨的寒气渗入血髓,让他仍不住打起了寒颤。

    近了,又近了。

    在刘力绝望又释然的目光中,一道身影终于出现在洞口。月光穿过浓荫,打在来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秀脸,挂着一副温暖、平静的笑容。

    是他,竟然是他!

    在刘力的一生中,见过很多的人,也忘了很多人。唯独这个人,他只见过一次,便永远不会忘记,以后也不会忘记,直到死也不会忘记!

    他又为何会在此

    刘力心头疑云四起,心情反而放轻松了。眼前这人武艺非凡,高出自己何止千万丈,他若要取自己性命,一个眼神便够了,反抗也是无用。但他与自己没有丝毫瓜葛,更不可能来追杀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刘力想不明白,索性闭目养神。反正与自己无关,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咦你不是前些日子在白马渡口吗,怎得躲在此处,还如此凄惨”

    袁买见刘力受伤靠在洞内,也是微微吃惊。他有过目不忘之能,那一日交错而过,见他是个人物,已然印入心中,却不想在此遇到。

    “原来如此,外头那些骑士是来追杀你的。”

    不等刘力回答,袁买已自言自答。

    刘力听闻追兵也在外面,心又一紧,连忙问道:“这位,这位公子,你见过他们,在哪儿”

    “见倒是见过。”

    见刘力这副模样,袁买已心下了然。那些骑士披巾带甲,他自然认得出归属,能让他们这般追杀,想必眼前这汉子犯了不小的事儿。不过,袁买毫不在意,他本就性情随和,在他看来,对手和敌人是完全两个概念。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权利,并无高低对错之分。他为袁氏做了那些事,甚至刺杀曹操,不代表他要就要消灭一切反抗袁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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