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下,一对年轻情侣便过来买花了,老太笑呵呵的去忙生意了。
多罗沿着桥身走了几步,天上星河移转,小隐青光;地下十里画舫,参差人家。
忽闻一处笛声,有晴雪飞滩之妙。多罗循声望去,只见从那长河尽头行来一艘船舫,掩映在蒙蒙红光里。船上不过三四个人影,一人独站船头,对着漫漫凉夜独奏一曲长歌。
那人逐渐近了,玉冠紫袍,身形如玉,在茫茫夜色里,却添一份清寒。
多罗站在桥上,看着他由远及近,一时竟忘了回避。
船头之人似有所感,抬头望去,两目相对,却只是刹那交汇。
船已进桥洞,待船头之人再回望时,那桥上之人已不见了踪迹。
洛东啼觉得眼睛不可能看花,便找了个理由匆匆上岸。
他从那桥身走过,一路急寻,终于在万千人群里再度看见了那翩跹之影。
他冲进人群,也不知撞开多少男女,在一片抱怨声里终于站到了衣衫破烂的姑娘的身后。
他喘着粗气,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再不松开。
多罗感觉右手被人钳制住了,正要疾风骤雨,回过头来时,便再度看见那讶异的眸色。
两人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叫卖声、油炒声、嬉戏打闹声此起彼伏。
多罗不说话,任由他抓着;少年也不吭声,任由她望着。
终于,多罗沉不住气了,“放手!”
洛东啼不放,“给我一个你不是多罗的理由!”
“是不是多罗本身就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在我不在你!”
“那你说意义何在?”
“她是我的故人!”
“既然已是故人,又何苦再将追寻?”
“她的救命之恩,我不敢忘,此债难偿,定要追寻到底的!”
多罗的脸藏在灯火里,明明灭灭,“遇到这位姑娘了,你的情谊,我会转告她!”
她拿针扎了少年手臂一下,少年吃痛转手松开了,这个瞬间,姑娘又躲到了人群里去。
洛东啼想也不想立即追了上去,正在这时,忽从人群里跳出几个肃杀的身影,皆作平民打扮,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向洛东啼刺去。
洛东啼心下一紧,抓起身边一人便向那来者砸去,刺客受阻,少年刚好退后一步。
此刻人群开始慌乱不安,叫喊声连成一片,众人奔跑着速速退去,不一会儿,便留下了一处空旷。
少年面对四人,容色沉静,刺客首领沉声一字“上”,四人又开始奔袭上来。
左手那人一个跨步,拿匕首便要刺向少年腰间,少年一个转身,以手挡住了背后袭来的那一掌,还未停歇,那首领便向少年下盘攻来,少年奋力一跃,险险避开,再看那剩下一人,正瞅准时机,往他右胸刺去。
洛东啼再次以臂挡下,左掌变爪,五指袭到来者胸腔之处,对方一个避让不及,吃痛倒地。身后一阵劲风,眼看拳头就要落到少年肋下,洛东啼作势弯腰向后,再次避开,提身而起,一个扫腿,竟是扑了个空,左右两边尖刀再度刺来,洛东啼又只好侧过身体,两人收势不及,险些撞到一起,待在站定,那少年已经退到三步开外。
多罗并没有走远,人群散开时,她便躲于一旁了,见洛东啼被四人围攻,她有些忐忑不安。虽说她曾经给他灌了那么些宝贝汤药,若是习武,定有成就。可是她也不懂武功,只知道对方人多,不由心底暗暗着急。
她想起了身上的小葫芦,里头有专门防身的药,虽不害人性命,却也要让人受不少罪。
她将那小葫芦灌满水,悄悄地往那战斗的人群靠近。
一局即了,再开新局,领头人一声沉喝,四人又相继扑来。
洛东啼还在专心应对,却看到那四人身后又多了一抹影子,他挡下四人之招,急忙向前望去,却看见那个姑娘,手里拿着一个葫芦,正朝他们这方向跑来。
少年生气,你这多罗,这时候跑过来作甚,手上动作却是不减,一边沉着应对,一边欲将到来的多罗保护起来。
多罗又上前两步,见这五人僵持,那四个此刻露出背部,多罗一阵欣喜,瞅准时机,将小葫芦内之物洒出。
哪知这刻四人似有所感,同时撤招,踏步一跃,已到了少年身后,那一葫芦好东西尽数招呼在少年身上,少年真是惨极,正面接受了这迎面一泼,滋味酸爽。
那四人方才站定,又向少年袭来,洛东啼抹了抹脸,暗咒一声,快速动手。
他一把拉住一人胳膊,力道涌出,生生折了对方一臂,顺手抢过对方匕首,迎着来人,反手削出,顿时见血。四人瞬间已损两个,剩下二人互望一眼,打算撤离。
洛东啼反倒不让了,“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气势磅礴,刚想动气,忽然觉得全身发痒,咬咬牙,又将多罗咒了一回,必须快到斩乱麻。
多罗见自己好像把事情办砸了,心头懊悔,她抓了抓头,出口提醒。
“喂,那个,你别运气,你越运气,越痒!”
洛东啼凄惨一吼,“你不早讲!”
少年苦涩着脸,连忙放开那两人,接着吹了个口哨。顿时,四面八方,无数人影涌出,已将这片地方团团围住。
“杀了!”洛东啼满身戾气,双眼通红,他全身火烧火燎,却又瘙痒无比,真是折磨人。
少年退出人群,任由那帮黑衣人动作,自己却一把拉住还在呆愣之中的多罗。
“解药呢!”少年喘着大气,眼神十分凶恶。
多罗舔了舔嘴唇,“那个,你忍半个时辰就可以了,那时候药效就没了!”
洛东啼忍下一掌拍死她的冲动,“有,有没有什么办法止痒的!”
多罗不敢看他,“有,用薄荷叶和金银花擦拭全身可以缓解。”
洛东啼将她拽走,大步向前,“你给我擦!”
多罗做了错事,哪敢反抗,只得由对方领着。少年步伐极快,他见多罗跟不上,索性就背着她跑了起来,不一会儿,来到水边,跳入了一艘大船内。
船舱里的人只见一抹紫色的影子闪过,还没看清是谁,就听到一段声音。
“将浴桶热水金银花薄荷准备好,送到底仓,快点!”说罢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帘处。
洛东啼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将衣服一层一层脱下,他的眉头紧紧锁着,多罗站在一旁心虚的看着。
洛东啼恶狠狠的望着她,“你过来,先帮我挠挠!”
多罗觉得可以再摸摸这肌肤也不是坏事,就去了。
洛东啼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声音粗哑,“这次就算了,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逃的远远的,懂了吗?”
多罗觉得这话有问题,“应该不会有下次!”
洛东啼刚想说话,帘外传来人声,“主子,东西都备好了!”说罢就离开了。
洛东啼跨开大步,向底仓走去,多罗不知该不该跟去,进退两难。
“还愣著干嘛,走啊!”
“哦!”
船舱底部被收拾出来一个房间,很是宽敞豪华,多罗没见过,只觉得新鲜有趣。
姑娘瞥到桌上放置的一口小壶,那壶颜色素雅,壶口成蒜头状,十分奇特,遂问“这是什么?好生玲珑有致。”
洛东啼顾自解衣,也不避讳。
“那是素温壶,以前是酒器,现在作花瓶。”
多罗摸上手,十分温软,“那里面怎么没有花呢?”
“被我扔了!”
“你干嘛把花扔了?”
“男人屋里放花像什么样子!”说罢踩进浴桶里,“过来,帮我擦拭!”
多罗瘪了瘪嘴,果然还是改不了少爷脾气。
姑娘走了过去,将金银花和薄荷叶放置手中,揉搓成汁,滴入水中,完事后,又将小手往水里涮了刷。
“好了,你自己泡着就好,一会儿就没事了!”
“你不是说要擦拭的吗?”
“这样也可以啊。”说着走到洛东啼面前蹲下,胳膊支在浴桶边缘,露出张小脸望着他。
雾气氤氲,姑娘明眸善睐浅浅笑意,少年虽有一腔怒火,却在她笑起的瞬间,全数灭去。
多罗将他的发丝别至耳后,动作说不出的轻柔。
她说,“阿洛,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洛东啼怔了一瞬,倏地,将眼睛红了一圈。
“为什么现在承认我这个阿洛了!”
多罗微涩,“是我错了,你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了,现在的你已有担当,会以大局为重,所以,我确实没什么必要躲着你。”
“所以呢?”
“所以我就放心了,我怕我会对你有所拖累,今日之状,倒也印证了此理,所以,我还是离开为妙!”
洛东啼一声冷笑,“多罗,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不过半载情谊,经这十年磨洗,当初童心早已耗尽,我欠你两命,自找机会报答就是,你何苦这样惺惺作态。我不是当初稚儿,你也非当初顽童,这里是大洛,不是你的怯寒山,请你在此处收起你的菩萨心肠,我不需要你的普度!”
多罗脸色暗暗发白,可是又觉得这话没错,充其量不过刺耳罢了。
“你说的是,我想太多,给你招来麻烦,在此告歉。既然误会已清,也好歹相识一场,久别重逢,却是这副刀剑模样,我心难安。就这样吧,我还有职责在身,就此告辞!”
多罗言罢起身,泪烛笼着她的周身,落下大片阴影。
她向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浴桶里的人,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正当多罗准备开门时,洛东啼终于开口了。
他说的慢条斯理,“这就准备走了?”
多罗停下,“自然!”
洛东啼嗤笑,“你以为你能走的出去?”
多罗转过头去看他,面色不善,“你这是何意?”
洛东啼拘了一把水清面,发若墨染,肤同美玉,美不胜收。
“你难道没听清楚吗?这里是大洛,不是怯寒山,是我的地界,我的地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多罗怒了,大步冲到洛东啼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我已不躲你,你为何还要在我前路设堵?”
洛东啼玩味一笑,“不是我要堵你,是有心人见不得你好,今晚一役,早晚会传到敌人耳朵里,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这个同伙吗?”
“那我该当如何?”
“自是跟着我,我会保你无虞!”
“你要将我带去哪里?”
“酆都!”
“要同行多久?”
“这我怎知,对手太过厉害,解决他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那我岂不是要一直跟着你?”
洛东啼志得意满,笑容满面,“这样算来,怕是如此!”
多罗冷笑,眉间皆是桀骜,“呵!生死由命,我不屑作这残喘之人!”
说罢衣袖一甩,正要再度离开。哪知洛东啼不饶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目光强决凌厉。
“同样是悬壶济世,身在何处有何分别,酆都怎么就不能去了!”
多罗由着他抓着袖子,声音有些苍老,又有些急切,“哪里都可去得,只是,有你的地方,哪里又都去不得!”
洛东啼心头一震,方想细问,手臂又是一痛,没想到这针竟在手臂上扎了两回,顿时心生生出一股滔天怒意。
多罗见袖对方放手,大步朝门口走去,开了门,一阵冷风呼啸而过,还未踏出门口一步,只听到那身后的洛东啼惊天一怒,“来人!将歹人多罗拿下!”
不过片刻,已有数名黑衣人将多罗围住,多罗还没反应过来,双臂已被擒至身后,双膝被踢,猛地跪在了地上。
洛东啼也不管被擒的多罗,他从浴桶轻缓起身,接着拿起白绸吸干身上水滴,最后一件一件,穿上里衣长袍,雍容华贵的走到多罗面前,面色阴寒。
“多罗,你说你志在四方,朕却难以苟同,这酆都,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一身医术超群,世间鲜有敌手,此等大才,只能为朕所用。朕本想放你,奈何是你自己又撞了上来,你对朕说生死由命,那朕便告诉你,你这命是朕的,只能朕摧之、跨之、毁之!”
多罗的发丝黏在脸上,很不舒适,手臂被用力过猛,有轻微扭伤,膝盖落地太猛,怕已有淤青。可这些怎能比得上那个人的那番话?他自称朕,什么是朕?他到底是谁?他要囚着自己么,只是因为这一身医术?他凭什么说可以毁了我的命?他究竟是谁!
多罗艰难的抬起头来,还未抬起,便又被一人按住了脑袋。
“你为何自称是朕?朕是什么?你究竟是谁?”
洛东啼屈尊弯腰,食指抬起了多罗的下巴,他的目光灼热,却对上了多罗的寒眸。
“这些你会慢慢清楚,以后,朕便是你的主子了!”洛东啼站起身,“带下去,好生看管!”
他的话音落下,多罗便被人架起,她还未说上一句话,还未来得及再扭头看一眼,还未搞明白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便被拖走了,鞋子摩擦在地面,多罗心疼,再这样拖着,这双鞋又要磨破了。
那几个黑衣人将她关进了一间黑屋,屋口有人把手,三餐有人照料,只是不见光,没人愿意和她说话,黑漆漆静悄悄一片。
天昏地暗,不知日月,当多罗再被拖出来时,已是五日之后。
她从船舱出来,身上散发着清晰地酸味,眼窝周围悉是褐青,她再次见到那个威风凛凛的故人,发现他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寒冷,变得毫无人情。
他正站在一排黑衣人面前,他的面前是两个跪着的人,他的目光毫无波澜,那是看待死物的神色,又是一声令下,那两个跪着的人,血溅当场。
多罗缩在一角,想着,这事总有一天也会轮到她!
周遭绿草如茵,溪水潺潺,日光温和,想来还不及辰时。多罗还未细观周围境况,便被塞进了一辆马车内。
车内明晃晃一片,坐垫靠椅小榻茶具点心一应俱全。
心里刚刚迷糊,厢里又上来一人,那人一身黑色长袍,眼带三分清冷,看也不看角落里的多罗,只吩咐车队快些行走。
这两人再次相对,谁都不知,在酆都的大洛王宫,那个姑娘折了一对翼翅,平了一身傲骨,放下十六年的尊卑,最后,饿死在繁华冰冷的宫廷里。
猜你喜欢
- 中华清扬
- 星海漫游,时空穿梭,机械科技,目标是未知的星辰大海!
- 谁谓路远
- 【2019“玄幻王者”征文】参赛作品
- 路归途
- 求助,楼主是一个考古专业研究生,前阵子跟导师下墓,误入最大的墓室,做了个跟僵尸XXOO特别激情的车梦,醒来后我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棺材旁边。回校一个多月,这几天疯狂爱吃酸,楼主以前不吃酸的,没事还吐啊吐,我是不是怀孕了 网友1:要不要我借你一个豌豆射手打僵尸 网友2:前排提供倭瓜 网友3:我这儿有
- 孤月0织梦
- 这是要有多无聊才能听着这么无聊的剧情?真是无语啊!学以致用!学以致用!嗯!学以致用!重要的话似乎要说三遍《孤月织梦·觉醒之路》以吾之名,感星辰之力,于亿万生灵中魂牵梦引!以吾之名,感星辰之光,于黑暗中点燃光明火种!以吾之名,行天地规,万法俱灭,万物归宗。皆吾所往,以吾为镜,凡识吾善,皆为汝善;凡识吾
- 小草莓园01
- 20岁曹笑笑吹竹笛穿越古代,惨变成10岁小乞丐,靠吸收女子嫉妒值修仙升级,笑料百出,一路睥睨…
- 血月之夜
- 十万年前,斗罗大陆和天武大陆撞在一起,天地大变,魂修和武修的碰撞,点燃了新的剧目。
- 朝昔
- 心潮澎湃,无限幻想,迎风挥击千层浪,少年不败热血!
- 饮星辰
- 2018-7-12 13:44 上传晋江VIP2018.07.02完结文案:死于一场车祸的殷羡重新睁开眼,看了眼自身和四周,得出了几个信息:一,自己貌似穿越了。二,面前有着一男一女,男的昏迷女的醒着。三,自己浑身异常发热,应该是中了某种少儿不宜的药。很好,此时他面临着两种选择,一,上了那个女的,二,
- 琉璃醉
- 星际之觉醒者文案 地球不再适宜人类生存,人类开始迁居太空。随着最后一个女性的逝去,地球公元纪年结束,宇宙新元纪年开始 融合了动物优势基因激发了生命力能够兽化以兽形战斗并且每次晋级都会激发一种天赋技能的人类被称为能力者,不能融合动物优势基因的普通人中觉醒了超能力拥有觉醒力的人类被称为觉醒者 觉醒者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