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易爆易挥发》第96章 意外

    安热切的目光在寒风中一点一点地凉下去,他打了一个寒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回身指着那座快要消失在夜色中的木桥,说:“你说过,你愿意代我去死,但是现在却不愿意让我活着”

    安德使劲闭了闭眼睛,他的声音轻的像是耳边的呓语,不仔细听就要错过了。

    可是安的全部身心都放到了他身上,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冲进安的脑子里,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在他脑中引发了海啸般愤怒的浪潮。

    安德说:“我曾经很想把你当弟弟……”

    可是你的行为越来越出格,让人难以捉摸。你可以伤害我,但是不能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别人。我已经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曾经只能是曾经。

    安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身子发软,如同一枝在风中摇摆的枯草。

    他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针锋相对地说:“好,正好我也不想拿你当哥哥了。”

    安德担忧地上前来,安一把推开了他,迈着大步往他们来时的墙头走去。

    这次他没有装成柔弱无骨的样子,让安德扶着他。他踩在砖头上,瘦弱的胳膊颤颤巍巍地撑住了身体的重量,腿扒在墙头,蹲到墙上,连看都不看往下一跳。

    安德不放心地叫了他一声,安连头都没回,径直走向停在景区外围小路上的车。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样融入深深的夜色中,要不是踏碎枯枝败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几乎没人知道那里有一人在行走。

    安德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难以压制,他看着安的背影,不由得想起当年安穿着白色睡衣,拿着刀,义无反顾地踏上木桥,走向松山的样子。

    “安,你等一等。”安德紧追几步,拉住他的胳膊,可这次安虽然没有用刀子划破他的胳膊,却用了堪比最锐利刀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腾腾的杀气。

    安德一见到他这个样子,顿时想起一个词。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你想干什么什么都不要做,跟哥回家。”安德急冲冲地拉住了他,安却忽然展颜一笑,笑得纯良无害:“我当然要回家啊,要不你以为我要去哪里”

    安德已经看不清安在想什么了。

    安漫不经心地替安德拍拍刚刚跳墙时衣袖上不小心蹭上的土,说:“不论如何,今天可是除夕。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年呢,你最好记住。”

    安德哑然片刻,只好说:“好好,我们回去,回去就好。”

    安又是一笑,任由安德拉着上了车。

    他们回去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双向四车道上空阔到让人心里发慌。

    安德沉默地开了一会儿车,一成不变的马路和飞速闪过的行道树让他视觉疲倦,心神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他想起了当年安醇被救回来的样子,那是他毕生都难以忘怀,每每想起来都会咬牙咬得出血的一幕。

    那时的安醇浑身都是土,染上斑斑血迹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几乎不能蔽体,原本蓬松柔软的头发被枯草和树叶缠裹着,像是某些鸟用唾液制成的窝。

    他虽然已经快十一岁了,但是没怎么长个子,从心灵到身体都好像还处于孩童时期,缩在那里时,是小小的一团,就像一只和风雪斗争了无数天的流浪猫。

    警察抱到这样的安醇来到安德面前,安德马上抑制不住地嚎哭了一声,叫着他的名字,他却理都不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安德听到警察说:幸亏来的及时,嫌疑犯已经把土埋到他胸口了。

    安德耳朵几乎失聪,听到警察的声音都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他摆摆手,不想让警察再说了,他现在只想让安醇看看他。

    担架来了,安醇被放到上面,安安静静地躺着。

    安德抓着他的手,感到他的拳头硬邦邦的,低头一看,发现他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块给警察留下重要信息的黄土块。

    黄土的尖端已经被磨平了,上面还沾着一点不明的褐色痕迹。

    安德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试图把它拿出来,刚刚还像是一潭死水的安醇突然动了动,他狠狠地攥住土块不放手,还瞪了安德一眼。

    要是时光可以倒流,安德真心希望,他能够从当年那非同寻常的一眼中,看出安醇身体里已经住进了另一个灵魂。

    他需要安慰的,不仅仅是安醇,还有另一个也承受了大部分伤害的安。

    忽然,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唤醒了安德的神志,他瞳孔骤缩,就见马路上的实心双黄线像闪电一样从眼前划过。

    安德惊出一身冷汗,肾上腺素飙升。他意识到自己越线到对面车道了,但是不知道发生什么,目光一低,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

    安趁他出神,转了方向盘。

    安德顾不得拦他,使劲地一拧,把方向盘又转了回去。双黄线再次从眼前闪过,同时一声刺耳的喇叭尖鸣从他左耳响起,一辆车风驰电掣地从左边险险擦过。

    接着是急剧刹车造成的又一声尖鸣,和死神擦肩而过的车主把车顺顺利利地开上了马路牙子,挡风板撞上了树,发动机呜呜地叫了几声,冒出股股浓烟。

    司机没受伤,骂骂咧咧地停车打开车门,叉着腰站在马路边,看到安德的车完好无损地停在马路另一边,立刻撸起袖子走了上去。

    他刚要砸前车窗玻璃,车门却开了,安德从车里掉了出来,他面如金纸,几乎站不住,被司机拎着领子按到车门上,看起来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安德仰着头,粗粗地喘着气,左边脸颊上突然传来剧痛,司机忍不住揍了他一拳。

    安德没有还手的打算,他的手还在颤抖,胸腔里气浪翻涌,快要把他的肋骨撑断。

    他也不想去看安,安肯定没事。

    他只是非常疲惫,宁愿挨一顿打也不想再动了。

    可是安德没想到就在他放弃抵抗时,一个人却从副驾上跑了出来。

    安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钢笔,高高地举着,神情几近疯狂。

    安德敏锐地预估出钢笔的落点是司机的眼睛。

    安德大骇,猛地翻身推开了司机,后脖颈替司机实打实地挨了一下,钢笔坚硬又尖锐的笔尖重重地刺透他的皮肤,埋在他身体里半个指节的长度才不得不停止。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狼狈万分地顺着车身光滑又流畅的曲线往下滑,这时钢笔尖施加的力道未见颓势,指使他的额头继续朝前运动,撞上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这一撞直接让他的意识跟着消失了一秒,他不受控制地头抵着车身,跪着倒下去。

    安手里举着那只带血的钢笔,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快要跪地不起的安德,心里一个声音在怒吼。

    他伤害了安德,再一次的!

    惊怒交加的安第一反应不是去看看安德怎么样了,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那个受到二次惊吓的司机吸引了。

    他再次举起了钢笔,满目凶恶地往司机身上扎。

    司机惊骇地往后一退,安追上去,刚走了一步,他的腿忽然被抱住了,一个孱弱的声音在他脚边粗喘着:“住手,你要是敢,我不会原谅你……”

    安顿了顿。

    他看着吓得快尿裤子的司机,觉得为了这点小事让安德恨自己,有些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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