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易爆易挥发》第171章 恩,怨(2)

    今夜,是夏燃能陪奶奶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明天乔女士就要躺进那口厚沉的棺材里,深埋地下,远离了尘世喧嚣,也永远离开了她亲爱的孙女。

    看完坟回来后,夏燃把想陪她的郝良才和郝叔全都赶走了,独自一人跪在灵棚里。

    夜深人静,从堂屋到院子都空荡荡的,多情又温热的夜风卷起她头上的孝带,又吹歪了冉冉上升的燃香,香烛的火焰呼呼地跳动着,乔奶奶慈祥的笑脸在加热的空气后面变了形,但是看起来仍旧非常亲切和蔼。

    夏燃看了一会儿,直看得眼眶发酸,才眨眨眼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堂屋,跪在奶奶的骨灰盒面前。

    她重新点上三支香,伸出手摸摸相片上奶奶的脸颊和眼睛,忽然没有任何原因地笑了出来。

    可随之,她就觉得鼻子发酸,嗓子也像是被梗住了,再次生出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赶忙跪回去,使劲按了按眼睛,强忍泪意。可是一想到明天连这样守灵的机会都没有了,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越想忍越忍不住了。

    罢了,不忍了,反正哭不哭结果都是那样,反正也没人看到。

    夏燃跪坐在遗照前,望着奶奶的遗像,勾起嘴角,释然地笑了笑,久违的眼泪随之顺着眼眶淌下来,像两条水光锃亮的小溪,最后汇聚在下巴上,一滴一滴地落在脏兮兮的孝衣上。

    她哽咽出声:“奶奶啊,您怎么就扔下我走了呢还非要挑我想去打黑工的时候,真是戳我的心。您是怕我重操旧业,不想让我开这个头对吗那您可误会大了,我只是想赚点钱,赚了钱把您病治好,我就回来陪您啦,谁想整天刀尖舔血啊,我老大不小了,也想找个人成家生孩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这话是真的。”

    “奶奶啊,我好后悔当初没有听您的话,非得去当小混混,您劝我继续上高中我怎么就不听呢,真傻。我浪费了那么多可以学好的机会,没能抓紧时间多陪您几年,您不让我跟流氓们在一起我还觉得您是害我,我夏燃当时多伟大啊,一呼百应,人人都怕我的拳头啊。真是,真是……”

    夏燃心里堵着千言万语,归结到底,不过是七个字:只是当时已惘然。可这七个字要流过多少血和汗才能领悟啊。

    夏燃仰着头,又哭又笑地看着遗照里的奶奶,肩膀压抑地抽动着,不让自己像个驴似的嚎啕出声,把门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恶鬼们引来。

    可是忍了多日的悲伤,委屈,后悔,懊恼,苦涩,就像突然开了闸的三峡大坝,顷刻间就把她淹没了,她只来得及抓起搭在胸前的白布狠狠地咬住,咬得腮帮子发疼,牙龈都快出血了,可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是从齿缝、棉布的纤维里透出来,散在檀香浓郁的空气中。

    如此深沉的悲意,如此压抑的哭泣,就算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动容吧。可是夏燃已经摒弃了所有的观众、听众,也早就舍弃了所有的伙伴,没有人能体会到她此刻的辛酸和苦楚,她已经决定独尝这份苦果。

    当时拦着朱兴和徐向前贩毒,她从没后悔过,她唯一后悔的就是带上了其他人。最后连累小刀间接因她而死,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小刀这一辈子可能就勇敢了一回,结果导致自己送了命。

    我得给他报仇啊,管它用什么办法。

    夏燃头磕在地上,瞪着一双血红狭长的眼睛,浑身颤抖地想着。

    我已经了无牵挂,为什么还要当缩头乌龟呢

    当年的恩怨打一起开始就不该做成糊涂账,死账!我应该跟徐向前一条一条地说明白,一刀一刀地还回去。我怕了他吗,以前或许是,但现在不是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我还有一条命,我应该把它还给疼我爱我为我付出过的人们,而不是再次躲入人海,苟延残喘再活十几年……

    我什么都不怕了,等奶奶下葬以后,我就,我就……

    砰!夏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她正沉浸在走火入魔的状态里,被这声音一吓,浑身过电似的颤抖起来,而后缓缓扭头看向门口,目眦欲裂地看向发出动静的东西。

    安醇!

    安醇本来好好地站在院子里,看到跪在堂屋遗像前的那个身影后,手足无措地扶着灵棚打算缓一口气,可谁知这东西竟然不是个顶天立地的,而是充气的,一点都不稳固。

    他刚把半个重心移上去,就感觉灵棚像是要塌了,吓得他赶紧收手,没多少力气的胳膊腿立刻出卖了他,他来不及反应就扑到地上,还带翻了一张方桌,桌子上的纸钱、香烛、烟等东西全都掉在地上了。

    更可怕的是,他还把屋里那个化形到一半的大魔惊动了。

    夏燃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她现在眼睛又酸又胀又疼,眼珠里的血丝要是能抽出来都能织一副手套了,所以她首先怀疑自己连熬了几夜用眼过度产生了幻觉,或者直白地说,她可能眼瞎了!

    安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醇看到那人回头,呼吸立刻屏住了。

    虽然夏燃身上层层叠叠地不知道穿了多少白布,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灵棚一个堂屋和几个蒲团,但是安醇还是认出了她。

    他尴尬不已地爬起来,顾不上揉膝盖止痛,而是先把自己弄翻的桌子扶起来,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捡起来放到上面。而后才敢怯怯地看向夏燃,就像个闯了大祸来认错的孩子。

    夏燃还是不敢相信。

    她直起身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回头看,发现安醇离自己近了好几步。

    不对,安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他妈是不是做梦了我是不是又睡着了

    夏燃心狠手辣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得耳朵嗡嗡作响,然后扭头往回看,卧槽,安醇已经快飘到堂屋门口了。

    这他妈拍鬼片呢!

    夏燃被唬了一跳,屁滚尿流地掉了个头,倚着桌子腿坐在地上,瞪着眼睛望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安醇,脑中一片空白。

    或许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骇人,安醇走到门口就不敢再迈步了,抿着嘴,好像极其委屈又很害怕,犹豫了几秒后,竟然,跪下了……

    而后对着遗照遥遥磕了个头。

    安醇在心里嘀咕着,哥哥只是说要给老人磕头,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啊,磕错了怎么办,夏燃会不会很生气,我怎么办啊要不再磕几个吧……

    安醇砰砰砰,连磕三个才晕头转向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的夏燃已经拥有了三个影分身,他找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哪个是真身,不禁为难地伸了伸手,软软地叫了一声:“夏燃。”

    夏燃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干哑的嗓子立刻像是被撕裂了,疼得她嘴角不由抽动。

    她捏了捏嗓子,看到安醇伸出鸡爪子似的枯手,表情有些抽搐。

    虽然她脸上又浮出巴掌印来了,还挺疼,但是夏燃还隐隐觉得这事不对劲。

    她看着安醇在昏暗处仍然白得发惨的脸色,再看看他那骨瘦如柴的腿,不得不往最坏处想了。

    安醇不是已经死了吧他这是来找我索命了找我干嘛,老子对你仁至义尽了,你找也得找高朋来……卧槽!

    安醇摇摇晃晃地爬进屋来了。

    幸亏堂屋原来很高的门槛被后来搜东西的人打碎了,要不然以安醇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真不一定能爬进来。

    夏燃抬起手,忍住再打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的冲动,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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