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着墙壁拐了弯,眼前模糊得很,已经分不清是天太黑还是她已经看不到了。忽然脚下被东西一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但是意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被人接住了。
她刚要还击,那人急促的呼吸声扑到她被冷水打湿的脸颊上,只听他低声道:“老大!”
夏燃把眼睛睁开一条线,借着几米远昏黄路灯的光芒看到黄静惊骇的脸,心里一松又是一紧。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看了,快走,有枪!”
黄静一愣,继而扛起夏燃的肩膀往来时的路走。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出好远,直到一点枪声都听不到了,才慢下来。
拐弯的时候,夏燃的后背不小心擦到墙角,顿时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咬着牙忍着,浑身都在发抖。
黄静手伸到她手背,摸到了一手黏腻,他以为夏燃中枪了,差点惊叫出声,立刻喊道:“老大你伤得很重,去医院!”
夏燃没来得及想清前因后果,就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不能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来者不善!”
黄静对夏燃的信任是由内而外,深刻到骨髓里去的。闻言二话不说就开始自动思考躲在哪里,然后背着夏燃直接往他亲戚方修家里跑去。
方修在县里开了一个小诊所,今天本来想天擦黑就关门回家,陪着老婆孩子看看电视,但是刚把东西收拾好准备起身回家,就看到黄静背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黄静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能不能治……”
跑来的路上他才慢慢回过味来,猜想夏燃可能是受了枪伤,不想让人追踪到。他欲言又止地把枪伤两个字存在嗓子眼里,还没来得及说,方修一看到他背上的人,和那人身下滴滴答答的血,就脸上一变,几乎立刻就把人抢了下来,叫道:“快放下!”
黄静赶忙把夏燃放到旁边的床上,帮着方修把她身上的又是泥又是水的皮衣脱掉,露出被割破的t恤。
黄静简直怕到极点了,已经准备好说“你别说出去”,就见方修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夏燃前胸和后背的刀伤讶异道:“刀砍的你哪里弄来的人”
黄静一怔,继而催道:“别管了,你先救救她!”
方修硬着头皮看了看,道:“得缝针,我这里缝不了,你去医院吧。”
黄静急慌慌地差点把心里话吼出来:我能送医院还来你这里啊
“别去医院。”夏燃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有气无力,“先处理一下,我没事,只有这两处伤。”
“老大老大你怎么样”黄静蹲在床前看着她惨白的脸,“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找到东西,没法叫人来。”
夏燃轻轻地抽了一口凉气,心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黄静出于对夏燃的信任和盲从,最后真得同意让方修把伤口先消毒了,虽然方修一边消毒一边说你得去缝针。
夏燃耐着性子等他消毒,用绷带裹起来,又要了一条毛巾擦脸,然后把人推了出去。
“为什么没找到我他妈差点死在那里。”
“对不起老大,你说的那地方全塌了,我把那间房子里的砖都翻起来看了,真得没有手提箱,你是不是记错了。没找到毒品,我就没敢叫警察。”
夏燃嘴唇发白,一动就出冷汗。她本来想说我肯定没记错,但是一看黄静手上全是小口子,指甲都红了,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天意啊。”
徐向前没有找到,黄静也没有找到,很可能是东西被别人翻走了吧。
她很想咳嗽一声,但是稍微一动胸腔就疼得人发昏,只得先忍住了。
黄静看她脸上青青紫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心疼地劝道:“要不去医院吧。”
“不能去。你先去打听打听,徐向前他们怎么样了徐向前后面还跟着另外一波人,手里有枪,有车,很棘手。小心点。”
黄静忍不住张大了嘴,惊呼一声,继而忙不迭地点头。
夏燃躺在小床上等消息,方修犹犹豫豫地凑过来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她的伤口已经沾了水肯定得感染,我这里设备不够,你最好去医院。
夏燃笑着摇摇头,继而闭上眼睛休息,死撑着不肯让自己睡过去。
但是她今晚的好运气全用光了,还没等到黄静回来,方修就发现夏燃开始低烧了。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医护工作者,方修决定再次劝夏燃去医院,因为她后背那道又长又深的刀口不处理真得会出问题的。如果伤到脊椎神经,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十点半的时候,夏燃已经不知道是睡还是昏迷了。方修给黄静打了一个电话,黄静却立刻挂掉了,于是方修自作主张地叫来了救护车,高调张扬地拉着夏燃直接进了医院。
万幸,黄静询问的结果显示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在夏燃逃走后,那片空地上就烧起一把大火,把荒草新草和杂物菜畦都烧得一干二净。现场还有汽油燃烧的痕迹,因此可以认定是有人故意放火。但是除了院门外的车轮印以外,其他的痕迹都被抹掉了,徐向前和其他人则全都不知所踪。唯一的线索就是几个弹壳,警察已经把东西送到市里去分析了。
夏燃听着黄静冷静地叙述这些事,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她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黄静慌忙拦着她说:“医生说你不能乱动。”
“扯淡。”
夏燃把手上的针头摘掉,不由分说地下了床,虽然动作僵硬迟缓地像个怀胎八月动弹不得的孕妇,但是她非常坚决。
“我再待在这里可能会有麻烦。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啊你要走吗”
夏燃压抑地呼了一口气,道:“对。”
“你还回来吗我们都想跟你好好叙叙旧呢。”
夏燃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了我会回来的,我还想看看你家小子呢。”
夏燃不顾医生劝阻火速地出院了,就像被火撩了屁股似的急不可耐。
她的手机在打斗中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只得买了一个新的,随便办了一张卡。
她买了当天中午的火车票,让黄静偷偷回她家把证件和行李拿了过来,连郝良才和郝叔都没来得及通知,就离开了五河县,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黄静执意开车送她去车站,说是她身上有伤,路上又不好走,要是坐别人的车,刚刚缝合的伤口没准就颠簸开了。
夏燃光是忍痛就够难受了,没力气再谴责他,只好任他去了。
候车区里,夏燃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棒球衫坐在那里,后背都不敢弯一下,腰酸得要命。
她脸上的瘀伤正是辉煌的时候,一片姹紫嫣红,谁走过去都要看一眼,堪称候车室里最耀眼的星。
现在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夏燃实在受不了这种目光了,她冷汗涔涔地冲着黄静一招手,道:“买个帽子口罩,遮一遮。”
一直脸色忧郁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的黄静立刻站起来,打开了夏燃想要给他钱的手,一溜烟跑了。
夏燃看着黄静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心说:都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跑起来还跟当年一样,你看那手挥舞得多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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