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只挖开了一人多深的土层,从洞口跳下去以后,通道就开始收窄了。林三酒不得已,只好一路往下爬,一路不断挖下前方土块再将其转化成卡片——她每日能转化的卡片有限,很快就将次数用得差不多了;好在这个时候,前方的土道却渐渐开阔了起来,终于伸进了一方宽敞空洞里。
他们总算直起了腰,尽量悄无声息地扶着土壁往前走。
在几十米深的土地下方,一切都浸没在昏蒙蒙的黑暗里,遮蔽了人的视觉。视野中不辨五指,唯有土腥气越来越浓,时不时地,脚下还会咕叽一声,踩上一滩滑溜溜的黏液。二人在漆黑的恶味中摸索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无花果气袭上耳畔,随即斯巴安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照明。
不等林三酒拿出【能力打磨剂】,一片淡白光芒就忽然从她肩上投了出去;她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原来斯巴安刚才吩咐的是她肩头上那只多爪的小小机械。
光一落进黑暗里,立刻淡淡地飘散开,与无数浮起的尘埃一起充斥了整个土洞。
土洞看起来仅有二三十平方米,与一间卧室差不多大。土壁上偶尔会陷下去一片片弯弯曲曲的凹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经过时压出来的;地面上滑滑的,一汪汪黏液泛着湿湿的微光。
正对着二人的那一面墙,仿佛能够吸收所有光线一样,仍旧沉在一片黑暗中。林三酒走向那一面墙,光线顺着她的脚步缓缓漂浮了过去,空落落地掉进了昏黑里——她上下一瞧,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回头低声叫道:这后面是一个空腔,我们还能继续往下走!
这个土洞两边也是一个放射性的走向,越往后越宽。斯巴安也跟了上来,借着光线打量了一下:不过,这个空腔还真够大的。
他的声音空荡荡地飘落进了空腔里,逐渐消散了。土洞后方这一个空腔,看起来像是一个连接着卧室的大厅,只是实在太深了——光线能隐约照亮头上拱起的穹顶,却照不亮脚下深幽幽的一片黑暗。
连接着空腔与土洞的,是一片比土洞墙壁宽阔得多的斜坡,地上同样布满了弯弯曲曲的凹痕。只是斜坡上的凹痕更加粗大了,留下的印子也更深了,斑斑杂杂地搅在了一起;二人踩着这些起伏不平的凹痕,在一片空幽的死寂中慢慢往下走,离人间越来越远,却像是与一个荒诞梦境离得越来越近了。
空腔下方又有空腔,而且一个比一个深,一个比一个广阔。一直走了不知几个小时以后,他们甚至早已经看不见空洞的边缘了,唯有地上弯曲的凹痕仍旧一直陪伴着二人,不过现在的凹痕,已经足够二人并排躺进去了。斯巴安又拿出了两支手电筒,但光芒在刺穿了黑暗以后,依然只能无能为力地渐渐消散,最终融化进了遥远的黑暗里。
这处地面是水平的,
在明暗不断交迭的光影中,斯巴安的面容看起来像是森林湖水下的一段倒映,几乎没有了凡人气息。他将地面上的圆筒收好,站起身轻声说道:也许还有继续往下深入的空腔不知道走到多深的地方才是尽头。
林三酒转头看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黑暗。空气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稀薄起来,呼吸仍旧顺畅得与在地面上时无异。即使下方还有一个更大的空腔,他们也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走了;不管哪个方向,看起来都是同样的遥远的一片虚无。
她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为什么空腔越来越大了呢?
斯巴安一怔,随即皱起眉头,半晌没有作声。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刚才似乎闪过去一个念头,让我想想金发男人喃喃地自言自语了半句,却忽然抬起了头——林三酒一怔,刚要开口问他是不是有了主意,不料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什么?
她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随即也不由变了脸色:那那是什么声音?
就像是风暴和雨点击打着大地一样,从头上穹顶之中传来了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楚的窸窣声;二人又惊又疑地立在原地,手电光芒不断朝上空扫去,然而光芒在映亮穹顶以前,就像刚才那样被黑暗吞噬了。
他们此时正身处深深的地下,即使外面真的突然落了暴雨,也绝不会被他们听见半点动静的。
在手电光圈又一次划过黑暗时,一片细碎的黑影从二人视野中一划而过。
那边!林三酒叫了一声,二人手中的光芒立刻朝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手电光圈在黑暗中持续地灼烧出了一片亮,但光圈中却只是一片空空荡荡;头上的窸窸窣窣声更大了,在空腔里嗡嗡地交织着回响成含糊不清的声浪。
正当林三酒差点以为自己刚才看错了的时候,又一块不成形的黑影蓦地划过光圈,吧嗒一声掉在了远处地上。
那东西就像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头上穹顶里开始扑簇簇地落下无数细土。在漫漫扬扬的尘土中,一块又一块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黑影接二连三地扑进了光芒中;在光圈照不亮的远处,还有更多雨点般的黑影纷纷划过了半空,直直朝地面上落了下来。
先退回去,斯巴安拽起她,二人拔腿就跑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仅仅是须臾之间,从穹顶上掉下来的黑影已经密集得如同一场暴雨了;不等他们跑出这片穹顶,无数湿湿臭臭的东西就吧嗒吧嗒地接连落在了他们身上,顺着领子往衣服里滑。
林三酒忍着反胃,一手遮头,一手拼命将身上的东西扑扫下去;一股泛着腥气的熟悉腐臭味,又一次浮进了鼻腔。
上一次她是在那些紫黑色舌头组成的人形上,闻见这种气味的。
是那些紫黑舌头!她浑身一震,忙朝斯巴安喊了一声;身上【防护力场】白光一现,将自己重新包裹住了:你当心!
斯巴安松开她的手,身上接连亮起几道闪电似的耀眼光芒,噼噼啪啪地打碎了空气,跳跃着接连击落了几个黑影。从头上掉下来的影子越来越多了,他却猛地顿住了脚步,一边遮住头脸,一边扬声道:不对,你看看我们脚下!
林三酒差点儿撞上他,匆匆低头一扫,不由也楞了一愣。
这股腥臭气的确来源于紫黑舌头不假,掉下来的也确实是那些长蛆一般的黑东西——但更准确地说,是它们的碎片。
一地稀烂的肉块片片碎壳以及偶尔一小截针管,或是一泡不知是什么化作的液体,泥泞了他们脚下的地面,闪烁起腐肉沼泽一般的微光。林三酒忍受着身上不断被这些污糟击打的触感,忙叫出帐篷在二人头上展开了;听着帐篷布上接连不断的砰砰声,她总算勉强喘上了一口气。
她低头仔细打量了地面一会儿,升起了满腹疑惑;再抬头时,目光与斯巴安的正好撞了个正着。
怎么怎么都是烂泥一样的碎块?她一张嘴,觉得那股味道好像也钻进了牙缝,忙啐了几口,一抹嘴问道:都是哪儿来的,这是要干什么?
假如像刚才那样,从土里钻出大量紫黑舌头来,或许还能在黑暗中出其不意地造成伤害。
斯巴安的侧影在手电光外,凝成了雕塑般的一线轮廓。他脱下湿透了的制服外套,一甩手扔了,解开衬衣用它抹干净脸,这才低声说道:你不觉得这些玩意儿很眼熟吗?
我们打碎过不知道多少了,当然眼熟。
不,我的意思是,斯巴安轻轻地说,在暴雨般的沙沙声中,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这些东西就是我们刚才打碎的。
林三酒怔住了,又一次仔细看了一会儿脚下。
你是说她开口时,自己也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十分荒唐:在我们打碎了这些东西以后,它们的碎尸从——就从——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半空,喃喃问道:从土地里钻下来了?
或者说,是被某种力量弄下来的。
金发男人轻轻用靴子尖踢开了半条残缺的黑色肉条,望着它低声说道:它们都死了,根本不会动了。
会是什么力量?又为什么要把它们弄下来?
在林三酒满腹惊异时,斯巴安又继续说了下去:你刚才问我,为什么空腔一个比一个大那时我就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这些空腔,想必都是为了那个被你我称为母王住在地下的东西而准备的他的嗓音又一次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正忍受着某种战栗般的兴奋:也就是说,它一开始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后来越长越大,只好不断挖出新的更大的空腔来容身
即使被麻醉了紧张感,林三酒还是不由心脏一缩。
你也感觉到了吧?斯巴安耳语一般的叹息声,轻轻从耳际划了过去,气息吹动她的碎发,在她脖子上痒痒的:我们身后,现在多了一个庞然大物。啊,可算是写完了。这章还不算太卡,但我有预感,下一章的时候,本产妇可能会死于难产。谢谢孝景帝兔组长文旦驴soccerk云阳阳阿毛少年小kkk呀hsl左晓小红帽喵喵喵维尼先森蓝崖arven等大家的打赏和月票!哦对了,我已经看过了邮箱里大家发来的邮件,提前预告一下,礼包粉又赢了一步!目前礼包有了同人番外,还有短漫画!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会叫的狗不咬人你们云党动静挺大实际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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