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走远,那小厮陡然软了脚,软绵绵地关上了偏门,这才发现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大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长得也跟画里人一样,可那看过来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活像一把刀,要将他全身的肉都给凌迟刮去了一般。
那小厮的话,她听见了,却没打算去见沈岐,而是直接回了泊云居。
泊云居的丫鬟下人们看见秦可回来了,一个个都长吁短叹的,只喊秦可小祖宗,他们是彻底被秦可的失踪给弄怕了。
沈碧月一回来就先开了一张小小的药方子给墨笙,让她自己去库房里拿药,秦可也已经让菱花领下去休息了,她则坐在灯火通明的前堂,茶盘里是刚刚滚烫的茶水,烫得难以入口,索性放凉,静静等待。
等了没一会儿,人就过来了。
问瓷缓步走入,她是奉沈岐的命令,来请沈碧月过去逢明斋的,一进前院,见沈碧月坐在灯火通明处,恬静的侧脸,淡然从容的姿态,一身青黑色的衣裳让她身上更添几分冷意。
“大姑娘。”上前几步,话未出口,已经被她抬手止住。
“我知道你的来意,人已经找到,至于之前是怎么丢的,又是怎么找到的,告诉祖父,一切我来处理就是,不会危及沈府半分,可若他执意插手,我便对那个孩子甩手不管了。找孩子已经够累了,还请祖父能多多体恤孙女。”
问瓷沉默地听着,这话还没传过去,已经可想而知沈岐会有多么地愤怒。
“大姑娘若执意如此,那婢子这就去传话了。”
沈碧月听见她这话,并未在意,问瓷见她神色淡淡,并无改口的态度,便回话去了。
问瓷离开后,她捧起桌上的热茶,一路慢慢往房间的方向踱去,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杯中的茶已经变得有些温凉了,她随手一倾,将茶水倒掉,抬起脚进了门。
房里已经燃起了暖炉,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她整个身心都舒畅了不少,菱花早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烧好了热水,索性去洗澡,这一进去就是半个多时辰,细嫩滑腻的皮肤都给泡皱了。
本来沐浴是件极其舒服的事情,只是看到肩上与腰上的青紫痕迹,她就不易察觉地皱起眉。
每次碰见邵衍就没什么好事,身上总要留下些伤痕。
沐浴完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揉着潮湿的长发出去,一踏进房内,就看到一个身影正在外间的桌边静静站着。
听见身后的动静,彩叶连忙转过身跪下,“婢子见过大姑娘。”
她心里惴惴不安,墨笙突然跑过来让她去沈碧月房里,大晚上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沈碧月没打算往里间去,就在桌边坐了下来,将方才带进来的空茶杯往她面前一推。
“赏你的。”
彩叶正要谢赏,抬头一见是空杯子,脸色不由得一僵,但还是勉强谢了赏。
“去,把门关了。”
关门要做什么彩叶心里有疑问,也有不安,但还是起身去关了,转身回来的时候双膝一矮,还要再跪,就听沈碧月轻笑了一声。
“赏了你茶,就别总在我面前下跪,你这样的,我可受不起。”
这下,她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有些僵硬地半弯着身子。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装什么”沈碧月把玩着潮湿的长发,眼神落在她身上,有种锐利的探询。
“你为什么要放走秦可”
陡然发问,令彩叶一怔,喃喃道:“姑娘,你在说什么”
“我离开院子的时候,秦可正在房里睡觉,他睡觉的时候,并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这是院里的下人们都知道的事情,我也询问过院里的每一个丫鬟和婆子,他们每日基本上都在干活,而且相互之间可以为对方作证,并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潜进秦可的房里,叫醒他,并将他哄骗出去。”
“姑娘凭这个就要定婢子的罪吗婢子之前虽然……对不住姑娘,可婢子已经认错,也知错了,姑娘让人医治婢子的伤,婢子心生感激,如何还会做出不利于姑娘的事情呢”
“我留着你,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谁的人,还会不会暗自行动来害我,哪里料到竟能捉住这么一条大鱼。”
前世她并未揪出彩叶来,这次才想看看她的底细,若是可以,便用她来进行反击,可世事终究难料,当初她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惩罚了彩叶,殊不知彩叶才是那个伪装得最好的人,要不是秦可一事,她还不会这么快露出底细。
沈碧月的长发未干,摸上去有些凉凉的,她却像是没感觉到,“彩叶,让我猜猜,你是谁派来的人,可无论是谁,这人一定不会是沈家人。”
彩叶的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愧的,她争辩道:“姑娘,您没有证据,怎么能冤枉婢子,婢子整日都待在房里,没有姑娘的吩咐,是万万不敢踏出房门一步的……”
“你说的是真是假,心里有数,沈家的下人,即便再怎么爱嚼舌根子,但凡遇到祖父严令不可传出之事,都知道其严重性,是坚决不会去碰的,沈家出了任何的意外,他们这些沈家的下人也一样要遭殃,可你不一样,你敢做出这种事,要的就是沈家出事,你还敢说你是沈家的下人吗”
彩叶涨红了脸,似乎这个罪名扣到她的头上是极大的冤枉,张嘴还要辩解,沈碧月似笑非笑地打断她,“还是说,要我带秦可过来指认犯人”
这一句,成功地堵住了她的话,彩叶张了张嘴,眼神慢慢垂下,微不可察地闪过很多情绪,最后陡然变得阴沉,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如利箭般射出,五指弓起,朝着沈碧月的咽喉处抓去。
沈碧月眼疾手快地闪开,同时喊了声:“奇风!”
下一刻,窗户被撞开一条缝,一道黑影从缝中快速闪进来,如一阵风般迅疾,一下子就制住彩叶,将她压倒在地。
“沈姑娘,我不是你的护卫。”奇风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流露出些许不赞同,手上却用力,狠狠压着彩叶,让她不能再有半点动作。
沈碧月懒懒应着,并不以为然,她蹲下身,盯着彩叶不甘的脸,“你伪装得的确比我好,连我都给你骗过了,要不是这次豫王将秦可塞到沈家,只怕你还没有机会这么早出手,让我猜猜,是谁派你来的太子越王还是其他的世族党羽,比如张家”
彩叶只是瞪大了眼,一脸怨毒地盯着她,紧闭着嘴,就是不肯说话,突然,她的脸色涨红,随即变得青紫,头一歪,竟是没了气息。
沈碧月站起身,拍了拍手,“竟然死在我屋里,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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