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消融,像泛滥的洪水卷面而来,瞬间淹没头顶,拥堵了五孔七窍,急剧的窒息感令他神魂一震,眼前浓烈的黑雾散去,入目皆是熟悉的床梁与帐幔。
邵衍用手背轻轻搭着额头,蹭下满手背的冷汗,身上也黏糊糊的,出了不少汗。
“天风”他唤道,出声才发现嗓门变得沙哑不已,仿佛破了嗓子,塞着话在喉咙里,又难听又模糊。
有人推门进来,疾步走近,却不是天风。
“主子醒了太好了,玄衣大人让小人煎好了药,就等着主子醒来喝。”宛一匆匆来床前看了眼,转身又要奔出去取药。
“回来。”
“哎,小人在。”
邵衍哑着声音要水,宛一连忙给他倒水,三分热七分凉,兑成一杯温水送上,温水润过干哑的喉咙,感觉舒服了一些,连着喝完一杯,宛一又去倒水。
“天风呢”
“小人受玄衣大人吩咐给主子煎药,没见过天风大人。”
“外面谁在守着”
“奇风大人。”
“叫他进来。”
宛一再次递上茶杯,邵衍没接,比脸色还要惨白无血色的唇瓣抿了抿,想起身,宛一也不敢扶他,急得团团转,“主子您不能起来,玄衣大人嘱咐了要小人看着您好好休息。”
邵衍眼神一瞥,“不是让你出去叫人吗”
“小人这就去,主子您好好躺着,千万别起来,玄衣大人知道了要打死小人的。”
宛一把奇风找进去,看见邵衍已经倚在床头了,腰后还垫着一个厚实的枕头,应该是自己塞的,看那小脸白的,比刚刚还要严重,额间耳际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凝聚成豆大的汗滴落在锦被上,晕开一片水渍。
要不是他的眼神清明冷静,丝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昏死过去,让主子自己爬起来,还自己伺候自己塞枕头靠着,他实在是个不负责任,十恶不赦的仆人,有愧豫王府下人这个名头。
邵衍没心思去揣摩自己属下心里此刻怀着多么纠结的念头,问:“宛一,你老实说,玄衣也不在”
“玄衣大人见主子一直昏迷不醒,便关到密室里想法子去了,只是事先嘱咐了小人煎一服药,若是主子能提前醒来,就给主子喝。”
“说实话。”
“玄衣大人的的确确是这么吩咐小人的,小人这就给主子端药过来,玄衣大人嘱咐了主子要喝,不然......不然以后治不好了,难有子嗣。”宛一按玄衣的原话转述,说得都快哭了,这一个弄不好,他说不准就得被贬出去了,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用空气贴在舌尖上说出来的,气息连一丝灰尘都吹不起来。
邵衍那一张分明雪白憔悴的脸色一下子如乌云盖面,眼神都沉了几分,“他人在哪里,叫他滚回来见孤。”
宛一双腿直打颤,奇风这时默默开口,“主子叫小人来有何吩咐”
邵衍冷眼一扫,“你们一个两个现在都晓得欺骗孤了孤是病了,不是傻了。”
奇风回答:“小人不敢。”
宛一也跟着附和,“小人也不敢。”
“玄衣要你煎的什么药,拿来吧。”
宛一如临大赦,连忙跑去端药了,屋里只剩下奇风一个人。
“主子,天风办事去了,留小人守着主子。”
“办的私事”
“主子有事交代,要他秘密行事,他只吩咐小人好好看住主子。”
邵衍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笑声并非是什么愉悦的,“他现在长本事了,还敢假借孤的命令......”他的声音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有了变化。
“去天府阁叫毕衡芜过来。”
奇风领命退下。
宛一端着药碗过来的时候,听到屋里传来不大的动静,他的耳力极好,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远方的动静。
“......你既然发现了鬼手的动静,为何没有早早来报!”邵衍的语气难得含着薄怒之意。
“主子,鬼手的行踪向来隐秘,稍有点风吹草动容易就能惊跑他们,要找到他们不简单,只有按兵不动,引蛇出洞,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在永安城的据点和管事的。”
“孤是不是叮嘱过你,除鬼手之外,还要密切注意她的行踪,若是有任何遇险的预兆,定要及早报过来!”
“在沈姑娘没有遇到性命威胁的情况下,属下不会通知七杀阁的人出手,这是属下的底线,属下凡事以主子的安危为重,这也是属下的底线,鬼手如今是主子最大的隐患,一日不除,属下一日不能安心,主子若觉得不快,心里有气,尽可以责罚属下,属下愿受之。”
“你倒是会捡好听话说,你处处替孤着想,孤还不能罚你了。”
“请主子降责。”
“她若不能平安回来,你便不用在孤这王府当差了,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静了会儿,那人回答:“都听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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