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丝竹声,有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高唱起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忙都就地拜了下去,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即就见一身明黄龙袍的隆庆帝与一身凤袍凤冠的太后,满脸是笑被簇拥着缓缓走进了殿里,跟在隆庆帝身后的人是韩征,跟在太后身后的人则是福宁郡主。
这种露脸的时刻太后当然不会忘了自己的女儿,也是趁机告诉所有人,福宁郡主圣眷犹在,且有她这个母后在,她再落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本来太后还有些担心福宁郡主见了韩征后,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想福宁郡主却是一脸的平静,在韩征笑着给她行礼时,也能笑得毫无破绽的说一句:“韩厂臣不必多礼,你是皇上跟前儿得力的人,日日为皇上分忧解劳,在本宫心里,韩厂臣早就是自己人了,很不必这般客气,没的白生分了。”
韩征对上福宁郡主,笑容就更是温文尔雅得堪称完美,礼数也周到得便是最挑剔的人见了,也挑不出任何的刺儿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不过是尽自己为人臣的本分罢了,当不得郡主这般说;君臣有别,礼不可废,臣就更不敢造次了。”
太后在一旁看在眼里,虽也恨韩征恨得牙痒痒,简直恨不能挠花了他那张俊美无俦,虚伪无比的脸,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总算福宁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有所长进了,她的一番口舌与苦心总算没白费!
一步一步踩着丹陛上了汉白玉的平台,走到宝座之前后,隆庆帝先亲自扶了太后坐下,才把手搭到韩征的手臂上,自己也落了座,笑道:“众卿平身!”
下面跪着的众人方又山呼了一声:“谢主隆恩。”
起身复又落了座,虽男女老幼整整五六百号人,却是除了人们的呼吸声,不闻余声。
还是隆庆帝笑着先举起了赤金的酒樽,“今日乃母后的千秋,大喜的日子,理当百官同乐,万民同庆,众卿都不必拘束,且都放开了来乐,朕和母后看了也高兴。”
先敬了太后一杯,“儿子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又敬了底下所有人一杯,豫贵妃也适时传了歌舞来,宫女们随即也开始鱼贯上起菜来,众人才开始渐渐放松下来,气氛也才慢慢热烈了起来。
一轮歌舞过后,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隆庆帝看起来兴致更高了,呵呵笑着与底下的平亲王安亲王道:“今儿乃是母后的好日子,三皇兄五皇弟也都别只坐着,带了妻儿上前来,一起给母后磕个头,敬个酒,一起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朕听说寻常人家的老太太过寿时,儿孙们都要一起磕头拜寿,老太太还都会有赏的,就是不知道今儿母后一个高兴之下,会赏我们这些儿孙什么好东西了,——母后,您不会怪朕一句话,就让您不得不当一回散财娘娘了吧”
平亲王安亲王都被点了名,自然要笑着应下:“臣等正想着要给母后磕头拜寿,聊表孝心呢,不想皇上就先说了。”
太后则笑道:“哀家的好东西倒是不少,此番你们和众卿家又都各有孝敬,把哀家的仁寿殿都快堆满了。哀家倒是极乐意当一回散财娘娘,横竖都是自家的儿孙,肥水不落外人田嘛,就是要看你们谁的嘴更甜更巧了。”
平亲王安亲王闻言,都笑道:“那儿臣们可得绞尽脑汁想不一样的祝寿词,争做嘴最巧的那个人了。”
于是便由平亲王打头,带领平亲王妃、世子宇文皓和其他的儿女,先上前一家跪下,给太后磕了头,说起祝寿词来:“儿臣祝母后寿比南山终不老,福如东海水长流……”
说得太后满脸都是笑,一叠声的说“好”,自然少不了赏赐,还是平亲王府人人都有份儿。
又拉着平亲王除了宇文皓宇文姝以外的子女各自问了名字年纪等,让他们‘以后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儿,哀家早年还喜欢清静,如今上了年纪,就喜欢热闹了’。
之后是安亲王带着妻儿们上前磕头拜寿,同样也是说了一通的吉祥话儿,太后也都各有赏赐。
这回不止问了安亲王其他儿女的名字年纪,还拉着安亲王才六岁的幼子坐到了自己身边:“这孩子虎头虎脑的,哀家真是瞧着都喜欢,以后可要多随了你哥哥姐姐们进宫来给哀家请安才是。”
看得底下的人面上倒都笑容不变,还有笑着凑趣的,但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待卫亲王妃也带着广阳郡主上前,——虽然卫亲王妃是如今隆庆帝这一辈真正的长嫂了,可谁让卫亲王府没有男丁呢自然只能排到平、安二王府的后面了。
待卫亲王妃母女也给太后拜过寿后,其他宗室亦都一家一家的开始争先恐后的上前给太后磕头拜寿了。
太后却仍兴致极高,待哪一家都一样的亲切,待年纪小的孩子更是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隆庆帝兴致也一直颇高,宗室们来敬酒时,几乎都给了面子饮下敬酒,只一些宗室他实在叫不上来名字,认不得人,所幸有韩征在一旁每每提醒着,倒也没闹什么笑话儿。
如此持续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总算宗室们都给太后拜完了寿。
心里却反倒都清醒了,没底儿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脑子发热,踌躇满志,觉得馅儿饼落到自家头上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就这样只是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露了个脸而已,那么多家人,那么多孩子,只怕太后和皇上转头就要忘记自家的孩子,下次再见,只怕早不认得,也叫不上名儿了,还想什么大馅儿饼会落到自家头上呢
必须得借此机会,让皇上和太后对自家的孩子留下至少比别家的孩子要深刻的印象才是啊!
隆庆帝隔了房的堂兄陵安郡王便先笑着出列了,“皇上、太后娘娘,难得今日皇上和太后娘娘兴致高,大家伙儿也都高兴,臣的幼子笛子吹得尚算能入耳,愿为皇上和太后娘娘献曲一首助兴,不知皇上和太后娘娘肯不肯赏脸,给他这个机会”
众宗室推己及人设想了一番,都觉得若是自家也时运不济命不好,不得不过继,肯定要过继年纪小的啊,不然都养不熟了,不是白为嗣子的亲生父母做嫁衣呢
看太后方才的言行,分明问得更多,更喜欢的也都是小孩儿,可见这个猜测是大有道理的。
所以今日各家主推的几乎都是幼子,反正血缘亲情是割不断的,那便不怕将来儿子不认亲生父母,不提拔拉扯自己真正的至亲。
何况大雁都还没打下来呢,便已在争到底是要炖了吃,还是烤了吃了,岂非为时过早自然是先全力把大雁打下来了,再慢慢儿的想怎么吃也不迟!
隆庆帝今儿兴致一直都是真高,看着满殿的人因为他一句随便的话,一个随意的决定,便人人都全神贯注,如临大敌,恨不能使尽浑身的解数,只求那馅儿饼能掉到自家头上。
浑不知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他居高临下的看来都跟跳梁小丑一般。
心里便说不出的舒爽,说不出的畅快,笑着很爽快就允了陵安郡王的请求:“准了。”
于是陵安郡王才得八岁的幼子便出列,奏了一首活泼明快的曲子,以他八岁的年纪来说,奏得是真很不错了,难怪陵安郡王敢出列。
隆庆帝与太后都有些意外,待回过神来,少不得都笑着赞了一回那小公子‘难得’,又额外都有赏赐。
这下众宗室只差乱成了一锅粥,都不肯让陵安郡王父子专美于前,又恨自家方才怎么就没想到跟陵安郡王一样的点子,不然第一个出风头,给皇上和太后留下最深印象的,不就是自家的孩子了
忙也纷纷出列,这个要给隆庆帝和太后吟诗一首,那个要给二人做一副“至尊同乐画”,还有要吹箫抚琴的……全都恨不能把压箱底儿的本事都使出来。
直看得施清如暗暗摇头不已。
当真是财帛动人心,权势迷人眼啊,那些宗室们也不想想,隆庆帝都硬扛了这么多年不肯过继了,怎么会忽然就改了主意就没想过他这样做,另有目的别有居心吗且要是此番自家过继不成了,将来要如何自处,不怕如今跳得越欢,将来便死得越惨吗
不过这些都不与她相干,她充其量只是个旁观看戏的而已。
哦,也不是,她不止看戏,她还看督主,看他坐在隆庆帝下首,让一身绯衣衬得越发面若冠玉,脸上的笑分明温文尔雅,却又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双眼睛看人时分明极专注极温和,却又极冷清极疏离……明明那么矛盾的各项特质,却偏偏都出现在了他一人身上,还偏偏都共存得那般的和谐。
中途韩征还看过施清如好几次,虽然彼此隔得很远,甚至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了,但施清如就是感觉得到,韩征在看她。
这个认知让她好几次都心跳加速,只能立刻捂住了,然后在心里感叹,督主就不能停止散发魅力,就不能不那么耀眼吗他就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已经把满殿的男人,包括隆庆帝的气度风采都给压下去了,可真是有够要命!
亏得像这样男女同席的大宴少之又少,不然岂不得所有女眷都明里暗里看督主去了
就譬如现在,她四周的女眷们就在时不时的偷看督主,乃至小声议论他,当她没看见没听见吗可惜她们就只能偷偷看一眼,偷偷议论几句了,这辈子她们都没机会了!
施清如又暗自感叹了一回,酸了一回,见大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遂猫着腰先离了席,去外面透气。
却是不敢走远了,惟恐出个什么意外,又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去,便只是在配殿旁的一片空地上抱胸站着,打算稍后便进去。
不想就是这片刻的功夫,也有人找了来。
却是广阳郡主和一个着亲王妃服
制的妇人,施清如方才远远看见她一直和广阳郡主在一起,虽隔得远看不清她的脸,也早猜到她必定就是卫亲王妃了。
只得笑着行礼:“臣参见卫亲王妃,参见广阳郡主。”
近看之下,卫亲王妃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终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长得与广阳郡主有五六分相似,也是一派的温柔娴静,却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别说施清如是大夫了,就算是寻常人,也能一眼就看出她身体是真不好。
卫亲王妃温柔的叫了施清如免礼,待她起身后,方笑道:“不怪箬儿说我只要见了县主第一眼,就一定会喜欢上,县主这样的女子,的确只消一眼,就足以让人喜欢上了。”
施清如不知道她们母女意欲何为。
她虽愿意给广阳郡主留一次余地,却并不打算再与她有任何的交集了,天家的每一个人心眼儿都堪比筛子,她惹不起,躲还不成吗
因只淡笑道:“王妃娘娘谬赞了,臣实在愧不敢当。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臣洗耳恭听。”
一旁广阳郡主就无声的苦笑起来,正要说话,卫亲王妃已低道:“县主,你别误会,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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