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第47章 人民广场

    给曾逢春送药的第三天,栁婷作为市府赴苏浙经济考察团的记者随团走了。

    柳婷临出门嘱咐华青侍弄好阳台上那盆君子兰,别晒坏别淋坏。君子兰粗壮的茎,碧绿挺秀的剑叶,橘黄色漏斗形花,一支开了十三朵,一支开了十五朵。柳婷不在家,华青觉得有些寂寞。把思念她的心思全放在兰花上,烈日当空时把它搬进室内,傍晚又搬出来,给它浇透水,让花叶得到滋润。

    上午11点半以后,华青来到阳台上,阳光很毒了,晒在皮肤上有点灼热感。他小心地端起花盆,将君子兰放置在客厅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久久地凝视它的花朵。侍弄的过程,他喜欢上了君子兰,它不华贵造作,清香淡雅,超凡脱俗,纯真无瑕。放置室内,花香袭人,他非常享受,诗情大发,拿过材料纸写下《咏兰》七律一首:

    林中君子数幽兰,剑叶藏锋不畏寒。

    只有清香盈旷野,并无娇艳耀江天。

    愿从平淡求真实,不与群芳斗紫妍。

    春夏秋冬常一色,花开花谢两怡然。

    写诗之后,开始做中饭,饭后看了一会书报,便下楼去人民广场散步。

    广场很大,中心地带有个持枪的红军战士塑像。塑像前头有个偌大的水池,池中有喷泉,在音乐伴奏下,喷出无数珍珠溅落池中。节日之夜,这里还放水幕电影。广场两旁种着高大的乔木,如雪松、香樟之类,树木之间有一畦畦的花草和健身设施。广场四周是高大建筑,东会展中心,南金龙大厦,西城市规划馆和广电大厦,北市府办公大楼。

    市府大楼是推平一座矮山建的,地基比广场高十余米,建筑巍峨雄伟。办公楼前绿地上立一铜铸老黄牛,长三米,高二米,头微低,胸脯向前突出,臀部下垂,前腿弯曲,后腿伸出。底座一铜牌,牌上刻着林诗仁写的七言律诗:

    冰残雪化事辕田,水浅泥深数九天。

    冻雨琉璃寒夕照,霜风料峭散晨烟。

    雷声逼迫难为后,鞭影横斜且奋前。

    青草枯黄秋草尽,但闻锣鼓闹新年。

    华青来到人民广场,一个电影摄制组在拍戏,影后江岚小姐也在那。昨天,她的粉丝发布了信息,当下,影迷们潮水般涌来,除一睹芳容还要她签字留念。摄制组无法工作,只得撤走。

    江岚走了,她的影迷也走了。广场恢复了平静,留下的几乎都是一些老年人。有的带着小孙孙在放风筝,有的握着一米多长笔杆的特制粗笔沾水在地砖上练书法,有的人自弹自唱自娱自乐……

    华青溜达了一会,正要走,见庄严的市府办公大楼前站了许多人,似乎还有

    人在演说。他以为余平奎在这大楼内办公。回来以后,他一直未见他。余平奎如今是市委书记,工作忙,没时间来看望昔日朋友,自己无所事事,应该主动上门去拜访他。

    他向大楼走去。

    广场至大楼阶梯式提升,每个层次二十级台阶。演说的人站在第二个层次的阶梯上,他戴着墨镜,紫红的秋茄子一般的脸,上面有两个小肉瘤。这人他见过,仔细回忆,记起来了,此人是他在公交候车亭遇见的那个送一百元钱给叫花子的马总。

    马总激昂地指着广场南面对听众说:乡亲们,革命的同志们!你们看这栋楼------

    华青顺着他的手望去,视线中出现的是金龙大厦。它蓝色的琉璃墙体擎天大柱般直插云霄,顶端“金龙大厦”四个红字熠熠闪光。这栋四十层高的地标性建筑,今年二月落成,每日观者如潮。范端午四十岁开始从商,此楼是他从商的纪念性建筑。

    马总说:你们晓得这座大楼的建设资金是哪里来的吗是卖土地赚的!金龙集团将凤凰村桃花冲黄金地段的土地搞到手,开发楼盘出售,多余的以十倍至十数倍的价格抛给其他的地产商。集团董事长假洋鬼子是国民党县政府秘书室主任,伪县长的女婿,解放前夕逃到香港,后来移居美国,是地主、恶霸、反革命分子!金龙集团总裁范端午是假洋鬼子与情人野合的产物,独臂老范收养他,在革命家庭长大,现在窃取了诸多职务,如省政协委员、省工商联执委,省光彩事业协会副主席、市政协副主席,头上罩着很多光环。他是党内的**分子,乘改革开放招商引资之机,接回在美国的假洋鬼子,父子组成还乡团杀回老家凤凰村,侵占山林耕地,剥削乡亲,侵吞国家和集体资财数十亿。他们生活糜烂任意挥霍,一包烟烧掉我们一头猪,一瓶酒喝掉我们一头牛,一顿饭吃掉我们一栋屋。贫下中农同志们,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越说越激动,举起拳头振臂高呼,打倒反攻倒算的假洋鬼子!打倒披着**员外衣的红顶啇人范端午------

    听众议论纷纷,表情各异。有的似乎很解气,说也有不怕范端午的人;有的说这人神经有点不正常,怎么敢在衙门面前发表不当言论有的人则替他捏把汗,说不会招来警察么

    马总演说快结束之时,芒种开着保时捷冲进进广场,从驾驶室钻出来跑上台阶,气急败坏地跑到马总身旁,扳下马总呼口号的手:马寒食,你积点口德行不行有意见到内部谈,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中放毒!

    他是马寒食!华青万万没想到马总竟是自己的邻居,一个出了名的懒鬼。

    马寒食

    恼怒地瞪着芒种: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维权行动

    你是维权吗芒种冷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一套

    这时尖历的警笛声传来,一辆闪着红、蓝双色警灯的110警车开进广场,车门打开,跳下一老一少两警察,匆匆跑上台阶,来到马寒食跟前,老警察严肃地对寒食说:公民,请跟我们走一趟!

    马寒食的嘴唇撇了几撇,接着尴尬地笑了笑,脸像丢了一块石头的池塘,不断地出现波纹。当他望到警察手中的警棍后,这笑容很快凝结起来:走什么走我又没犯法!

    没犯法少警察质问道,你说范总和他父亲侵吞国家和集体资财数十亿有证据吗

    马寒食认为现在社会言论自由,网上那么多批评政府的言论都无人管,街头巷尾那么多街坊抱怨改革,说生活成本上升,子女成了房奴、车奴,社会缺少公平正义,贫富不均两极分化,也没见哪个来干涉。他来广场恶言几句范端午,出出闷气也不会有事,没想到只“鸣放”几分钟就招来了警察。他显得有些慌乱,两颊肌肉下垂,嘴张得像个小圆孔,许久才说:证据会有的,只是暂时没有去收集。

    拿不出证据你就犯了诬陷罪!少警察上前控制住他。

    老警察手一挥:到局里去说清楚!

    华青觉得寒食是老邻居,根红苗正,自己应仗义执言替他说几句诰,于是走到警察跟前:警察同志,我是他的邻居,您听我说几句吧!寒食同志出身三代贫农,**说过,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任何时候不可忘记依靠贫下中农,刚才,寒食同志是讲了些过头话,但他的动机是良好的,感情是真挚的,行动是革命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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