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上,是真他娘的凉啊!”
“也是时候挪挪窝了……”
獾子岭虽不高,可夜里却甚是清寒,金獾出了屋子还没走上几步,一阵夜风扫在身上,脚下步子一顿,不禁打着寒颤抖了几下身子。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说想找您喝点儿,吩咐小的唤您过去。”
方享过一场鱼水之欢,金獾神清气爽好不快活,奈何身子却已是疲累不堪,凉风一过,更是想快些回房休息,可还不等迈开步子,便见一人偻着腰跑到身前。
“这不时不晌的,喝得是哪门子酒啊老二在哪”
“二当家的正在他房中等您。”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忙你的去吧!”
金獾一时也摸不清宫乙木的心思,不过依他对自家老二的了解,这酒多半也不是无缘无故喝的。
宫乙木的居所离着素水娘的屋子说远不远,说近倒也不近,须得走上大半个山寨,似是有意避开这寨中人尽可夫的压寨夫人,不愿招人猜忌,惹上是非。
“呦,老三也在身子恢复的如何能喝得酒了”
金獾大咧咧推开屋门,一眼扫向屋内,见除宫乙木之外还有一蜡白脸色的汉子,微微一愣,稍有些惊讶,不过面上惊讶转瞬即逝,笑呵呵与这汉子打了声招呼,便拉开木椅坐在了他对面。
“劳大哥挂心了,喝上个一两碗不碍事儿。”
这蜡白脸色的汉子不是旁人,正是獾子岭的三当家,姓柴名轻舟,生性好杀,以擅使一对精铁短刀名传江湖,刀下的冤死鬼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委实是个狠辣角色。
不过七八年前,柴轻舟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消息全无,江湖中人还当他是被小鬼勾了去,却不知是落在了穆居甫的手里,渐也被人忘记,不说江湖中人,便是獾子岭上的匪众,不少都记不得这獾子岭上还有个三当家的。
柴轻舟回到獾子岭上尚不足一月的光景,几年来囚在穆居甫手上,虽说只在初时受过一两次大刑,可身陷囹圄经年累月不见天日,一身精气神已被囚牢消磨去了大半,甚显老态,打眼瞧着,除却脸色白上几分,更像个地里田间日晒雨淋的庄稼汉子。
“这些年苦了兄弟你了,我这做大哥的未能护得自家兄弟周全,有失兄长之责,更负当年结义之情,这一碗,哥哥给兄弟你赔罪!”
屋内烛火昏黄,映在柴轻舟脸上,愈显得他苍老,金獾瞧在眼里,眼眶微红,心头酸堵难畅,唏嘘之余亦甚是不痛快,二话不说提起桌上的酒坛倒了满满一碗,仰脖狠狠灌入了腹中。
“大哥言重了,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当年若不是我自大成狂,听不进两位哥哥的劝,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还连累了两位哥哥和獾子岭上下受人摆布,二位哥哥不怪我便好,切莫再
提这赔罪一说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字一句无不透着些感伤,宫乙木在一旁瞧着,似是为二人所染,目光之中的阴冷狠毒也敛去了大半,难得能瞧出有两分人情味儿来。【… !…最快更新】
“大哥,这叙旧伤怀之事,咱兄弟来日方长,有的是时候,今夜小弟请大哥过来,是有件事想和大哥说说。”
宫乙木向来持重冷静,此时受二人兄弟情义所感,心头一暖,颇有感慨,却也没忘了自己将金獾唤来的目的,正了正神色,便插言打断了两人的话头。
“老二你莫不是还有些不放心”
金獾见宫乙木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稍稍一愣,随即摇头笑了笑,宫乙木所忧之事,他多少猜到了些。
“不错,这几日来我心神不安,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古怪,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诚如金獾所料,话音方落,宫乙木便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瞧那模样,这忧虑困在心头似是已有几日光景了。
“二弟你啊,你永远改不了这多疑的性子,他穆居甫既肯将三弟送回獾子岭,那便是愿意放低些身段儿,不说日后咱能与他平起平坐,可你我兄弟起码也不需再受他摆布,现如今他送来密信调来人手,虽说得好听,可摆明了是有事有求于我,难道还怕他不成”
金獾知宫乙木心思素来谨慎小心,可依他看来,獾子岭这些年来虽为穆居甫驱使,可正如宫乙木常日所言,二者乃是那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一损俱损,如今自家三弟回山,无须再受他牵制,宫乙木这担心,或多或少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那穆居甫老谋深算,心思难测,与他共事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常言道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你我兄弟都是在刀尖上混口饭吃,稍有大意,便会赔上身家性命,不可掉以轻心啊!”
听金獾提起穆居甫,宫乙木似是愈加忧虑,闭目皱眉叹了口气,手虚握起拳头,不停轻敲在额头上。
柴轻舟时隔八年重回獾子岭,宫乙木身为结义兄长,心中甚喜,可他生性多疑,万事多思多虑,并未像金獾那般因此昏头,反倒愈发不安。几日前百名死士送穆居甫密信上山时,宫乙木毫不怀疑,若自家大哥未应下信上之事,那些人哪怕不立即动手,恐也会趁夜里不备之时,将獾子岭上下屠个干净。
“二哥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不过眼下紧要之事,还是三日后趁夜袭山的沐红衣,我这几年身陷囹圄,也不晓得她是哪路神仙,可大哥二哥既闻之色变,想来是有过人之处,切莫令她瞧出破绽来,不然你我兄弟在穆居甫那也不好交待。”
“还有山上这些弟兄,都见过了穆居甫派来的手下,纵使大哥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却免不了会有人怀疑啊!”
沐红衣自领兵出了
函青关,一路小心翼翼在山里藏着踪迹,生怕惹人耳目败露行踪,却不想后院起火,家贼难防,沐红衣出关那日当夜,穆居甫便飞鸽传书,遣了百名死士快马加鞭直奔獾子岭通风报信,快上沐红衣等人四日有余。
“老三放心,除你我兄弟外,獾子岭上下百余人,无一人知道那沐红衣会带兵趁夜袭寨,便是水娘,我也未对她提起一字半字,断然不会走漏了风声,到时你我兄弟且战且退,留这山上百余条性命作陪,假也成真,量她是沐红衣也瞧不出有何端倪来。”
阅过穆居甫送来的密信之后,金獾便心知势不可逆,獾子岭再无侥幸可能,他虽不甚精明,可也不糊涂,更不是个愚笨莽夫,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尚还懂得一二,如若不然,他这颗脑袋早被人割去换了赏钱。
至于这山上百余名匪子匪孙的死活,金獾才懒得理会,除了自己这两个结义兄弟和素水娘外,旁人性命在他眼中,向来贱如蝼蚁。
金獾也并非未想过不理会穆居甫信上所言之事,趁沐红衣未至弃山而逃,只是这样一来,既丢了獾子岭,又没了穆居甫这棵好乘风纳凉的大树,委实亏得人财两空委血本无归,如此便就顺水推舟,应下了穆居甫信上所言,也将獾子岭上下做了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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