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湖》第四十二章 晚春城

    李百川本在城主楼中练字,正写心烦意乱,忽听手下来报,说是城门口处,有一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一身江湖打扮,却手持禁军统领铜牌,欲想带着个身型骇人的怪物进城,当即便将笔掷在了桌案上,接过铜牌细细瞧看。

    瞧了片刻,李百川便知道手上腰牌不是仿造之物,可听手下说持牌之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也不由心生疑窦,忙唤人牵马,直奔城门口亲自去悄悄,他虽未见过石坚,却也听说那禁卫统领未及而立,模样定不是手下所述。

    依他所想,若城门口那老头儿打扮的江湖人真是石坚,多半是领了秘旨暗令,方才乔装打扮掩人耳目,若非如此,定是有人盗了石坚腰牌冒名顶替,无论是也不是,他身为晚春城城主,需以谨慎应对。

    李百川有近十年未皇帝受诏令,自是不识石坚面目,可做了十六年奉常的秦文植,他怎会不认得。上次老皇帝诏他进洛都时,两人曾有过几面之缘,如今秦文植容貌虽苍老了许多,他一眼却也认了出来。

    与秦文植问了事因经过,李百川知是一场误会,瞧着大块头愣了又愣,半晌说不出话来。莫说是这些城门守卫了,便是他瞧见了这大家伙,怕也轻易也是不敢放进城中。

    “还不滚过来道歉!”

    一众守卫听见城主下令,哪敢不从,当即跪地磕头给秦文植赔罪,心头盼着莫要因此丢了饭碗。秦文植岂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更不喜人跪他,忙挥着手让守卫们起身。

    “好了,秦大人既然不怪罪你们,那就都起来吧!”

    李百川向来体恤手下,这些城门守卫也都是依令行事,并无过错,见此事已了,松下口气来,心头暗自庆幸还好来人是秦文植,若换个跋扈不通事理的,非要治守卫冲撞之罪,他这做城主的,可要陷入两难之中了。

    “秦大人,几位少侠,快随我进城吧!”

    陈惊蛰与城门守卫剑拔弩张僵持之时,城门口便已聚了不少人想瞧瞧热闹,李百川这一城之主亲至,更是惹人耳目,只这一时片刻,便又添了五六十人围看,交头接耳,私语不停。

    “都聚在城门口干什么!”

    李百川瞧了瞧围观之人,知都是凑热闹的,眉头一扬,低喝一声,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闻声霎时鸦雀无声,待李百川再一瞪眼,人群不敢再留,立时散开,一城之主的威严显而易见。

    “这……这便是晚春城吗”

    李百川引几人入城,陈惊蛰跟在他与秦文植身后,行过约有三四丈宽的城墙,眼前豁然一亮,只瞧了一眼,便为城中景象所撼,瞠目结舌,傻愣愣站定了身子,一时迈不开腿。

    晚春城既可称作小洛都,城中繁华美景,岂会陈惊蛰这个乡野小子可想,他几人自北门入城

    ,一入城中,眼前便是一条十余丈宽的青石长街,笔直如尺,径似绳墨。长街左右,屋舍高低不一,垂着石街,延东西方向而去,屋顶瓦片,或青或红,错落有致,并无定数。

    再顺长街望去,屋舍前丈许左右,每隔不过**丈远近,便栽着一株大柳,枝干有一人环抱粗细,上栖鸟雀,不时嘤嘤啾鸣,两柳之间,砌着长约一人高矮的长石椅,似是供人歇脚之用。

    此时正值春意浓时,大柳细枝垂落,坠着嫩叶新芽,似是沿街放了两张挂满松石碎玉的屏风,将长街与屋舍隔开,人马驰过带起风来,霎时纤枝轻轻悠荡,沙沙作响。

    “怎么,吓到了”

    柳黛远见陈惊蛰愣愣站定身子,似是痴傻了一般,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见陈惊蛰双眼眨也不眨一下,缓缓摇头笑了笑。莫说陈惊蛰这自幼在山里长大的野小子了,便是他这自恃见过世面的横剑谷传人,初来晚春城时,也不由为城中美景失神。

    “走吧!”

    柳黛远手在陈惊蛰肩头拍了拍,将他唤回神来,指了指身影渐远的李百川与秦文植二人,笑着扬了扬下巴。

    “嗯……”

    陈惊蛰正出着神,肩上背柳黛远一拍,身子不由轻轻一颤,侧过头来,见两兄妹眼中含着笑意,知是自己出神所至,摸着鼻头颇为窘迫。

    “他日一定要带春花来这晚春城看看……”

    陈惊蛰深深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可一踏入长街,便又不自觉被长街两侧店铺中的叫卖声牵了魂去,顺着招呼声东瞧一眼西望一眼,一时玉石铺子,量衣布店,客栈酒楼,钱庄当铺,糕点小摊,尽收眼底,不过两侧店铺委实繁多,陈惊蛰纵使瞧花了眼,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罢了。

    晚春城中,江湖人众多,是以偶尔瞧见一两个生面孔,倒也不足为奇,不过陈惊蛰几人却是颇引人注意,缘由无他,有大块头在,想不惹人耳目,那才是天方夜谭,瞧见大块头那异于常人的身躯,不由与身旁人小声嘟囔着。

    柳黛远瞧在眼里,眉头紧皱,回头瞧了瞧大块头,见他并无异样,暗自松下一口气来,他可是在勺子坳内见过大块头动手,若他真暴起发难,这些江湖中人,功夫稍差些的,怕是都难在大块头手上撑上片刻,更不说寻常百姓了。

    陈惊蛰旁若无人,只顾着东瞧西看,一时倒也忽略了跟在几人身后的大块头,好半晌过后,私语声渐大,亦开始有人指指点点,更有甚者,见大块头模样痴痴傻傻,便大着胆子朝他扮起鬼脸来,似是故意逗弄他,大块头呲牙咧嘴低吼着回应,这些人见了,更觉有趣,不由笑出声来。

    戏笑声此起彼伏,陈惊蛰被唤回神来,这才记得还有大块头在,回头瞧了眼,见他隐有发作之意

    ,忙移步到他身旁,拍着腰背将其安抚下来。常日里大块头虽然对陈惊蛰颇为依顺,可若他发起疯来,陈惊蛰可不敢担保,自己能拦得住他。

    “乖啊!咱不理他们,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少见多怪!”

    陈惊蛰似也是瞧不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是以并不敛声细语,嗓音颇大,附近指指点点之人,也都听得真切,当即便有几人变了脸色,甚至个把脾气差的,手已摸上了腰间,瞧那架势,仿若要当街发难,教训陈惊蛰一番。

    更有几个五大三粗络腮汉子,听陈惊蛰之言,仿若觉得定是在指自己一般,见陈惊蛰年纪轻轻,更不愿跌了颜面,当即呛声回去。不过大多数都不像这几人般,只笑而不语,静待陈惊蛰如何应对,等着瞧个热闹。

    “哪家的小娃娃,口气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说爷爷没见过世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就是,胎毛还未褪尽的小子,没半点儿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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