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权珍被绑成粽子,正缩在地下室一角落。
她不能求救,嘴里被堵着一团脏布,布上泛着一阵阵怪味,会让人觉得特别恶心——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味道,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感官,正在一步一步退化:看不清,听不清,也辨不出什么味道了。
她也没法逃,那日,她被敲昏,被锁进了房里,后来醒了,想从二楼窗户想逃走,不幸滚落,脚折了,现在一动就疼,身体是冰冰冷的,潜意识已经分不清楚这是白天还是黑夜——这是地下室,伸手不见五指。
哭过,闹过,挣扎过,没用。
父亲不在,保姆怕事,那个女人为了掩饰其不可告人的丑事,她这条小命,怕是要休矣。
可是,她才十六岁,大好的人生才开始,难道就要这样匆匆结束了吗
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可是,逃又逃不走,消息又送不出去,她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眼睛已经哭肿,人,浑浑噩噩的,明明活着,却好像已经死了,可若是死了,为什么浑身难受
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总算知道了。
这些日子,她深刻地意识到,这活着,比死更让人绝望。
门突然开了,很轻,不像是那个奸夫的行事风格,难道是保姆来了
又要吃饭了
最近,她每天只吃一顿,只在晚上吃,其他时候,她就只能蜷缩在地上,在可怕的黑暗中和恐惧为伍。
门开直后,有光被折射了进来。
一道影子呈于地上,被拉得很长。
过了一会儿,啪,灯被打亮了。
强烈的灯光刺痛她的眼。
她眯了一下,等适应了光线,她睁开眼,翘起头,努力往外头张望,门口处,一个高大的男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她努力辨识着。
模糊的视线当中,出现了一张有点熟悉的陌生脸孔——那是蔚鸯身边那个奇怪的朋友:苏喆。
对,是的,没错。
真是那个苏喆!
她没看花眼。
这么说,昨晚上她对保姆说的话起作用了。
“章姨,救救我,也救救你自己吧!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的。我被关着,动不得,可是你可以啊!麻烦你给我一个朋友打个电话,让我朋友把我爸找来。报警可能只会自寻死路,只有我爸来了,我才能活,你才能从这些麻烦中脱身出去,否则,早晚你也会被他们弄死的……”
平常时候,保姆喂她进食时,那个看管她的人会一直守在门口,昨晚上,那人没守,她趁机游说保姆,想不到保姆真的帮她打了电话。
虽然说的时候,她不确定蔚鸯能不能帮到她,但她觉得:蔚鸯是她最后唯一一点希望了,必须赌一下。
结果,她赌赢了。
一刹那间,她几乎热泪盈眶,嘴里呜呜呜了几下。
与此同时,苏喆一眼看到了蜷缩在冰凉地面上的小姑娘,光线有点暗,看不清楚她现在是怎么一个状况,只看到她被梆得很结实。
“权小姐。”
他上前,给她松绑,挖掉了她嘴里的抹布。
绳子很粗,绑得她身上一片青青紫紫,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可以看到她脸上红肿一片,额头渗出来的血水已经凝结,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哪还有他初见她时那水灵灵的模样
“苏先生……”
三个字暗哑吐出时,她已经是泪水涟涟。
苏喆看着小女生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他不大喜欢和女人打交道——特别是这种一碰就能坏的娇小姐,瓷娃娃似的,动不动就会掉眼泪,很让人头疼。
“别哭,没事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挤出这么一句干涩的话来:“怎么样,能动吗”
“我小腿骨折了,动不了……”
双手终于得了自由,权珍哆嗦着,先抚了抚左小腿,这一条已经上过石膏,而右小腿,昨晚上也被打折了,现在疼得完全碰不得。
苏喆检查了一下,左小腿包在石膏内,右小腿上有血水,肿得可怕,里面肯定已经骨折:“我抱你出去,等一下再好好处理一下……得罪了……”
说罢,一把将她起,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权珍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精神被吊起来之后,视觉渐渐在恢复,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刚毅脸孔,她的心砰砰砰狂跳起来。
一股浓烈的男人味侵入她的鼻腔,她觉得有点晕。
今年她十六岁,长这么大,从没和男人这么亲近过呢!
这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抱。
原来,被一个男人抱着的感觉,竟会这么的踏实,这么的羞涩。
昏昏沉沉中,她那颗慌乱的心突然就沉定了下来,就好像一叶被风雨吹打得找不到方向的小舟,忽然就被带进了平静的港湾。
苏喆其实也有点小不自在——小姑娘的身子软得不可思议,贴在身上时,差点令他打了个激灵——他突然意识到有可能是自己太久没睡过女人了,忽然心上起了一些波澜。
没一会儿,她被抱出了地下室。
庭院中间停了一辆警车,她被放进了后座。
“开车。”
苏喆吩咐了一句。
引擎立刻被发动了,车子就这样大摇大摆驶出了副局长别墅的大门,紧跟着,大门缓缓合上,谁也不知道,不过几分钟时间,被关押着的权珍,就被带出了权家。
同时被带着走的还有保姆,以及一个看守权珍的男子。
中途换掉了警车,没过多久,车在一幢半新不旧的四合院前停下,权珍眯着眼,努力提着精神,往外望,这里环境清幽,四周显得极为安静,却是一处陌生的居所。
当权珍再次被苏喆从车里抱出来时,她看到蔚鸯一脸急切从院门口跑了出来。
“权珍,你还好吗”
待苏喆把权珍放到卧室床上,蔚鸯坐到她身边,问得紧张,手轻轻触到她那裂了一道口子的额头,雪白的肌肤上,血迹斑斑的,入目所及,尽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幸好有你,要是你不来救我,我恐怕会被他们害死。”
权珍忍着疼痛,迫不及待伸手抱住了蔚鸯,心仍有余悸,整个人止不住地在发颤。
她没有要好的朋友,父亲不在,无人护她,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想要毁掉她太容易了。
“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蔚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低安抚着,“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你只要安心留在这里,今天晚上你父亲就会回来,到时就可以让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滚出你家了……”
“你……你知道我遇到什么事了”
权珍愣了愣,推开她急问。
蔚鸯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嗯。”
她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
“之前我不是让人查过你吗苏喆办事很周到,把你父亲的生平,还有权太太的背景全给查了一遍,所以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权太太和警局副局长年轻时候曾是恋人,后来被人为分开,几年前,那个副局长被调来了这里,你父亲又时常外派,一来两往,这两个人就有了暧昧关系,时不时会私下偷情。我想你出事,应该是撞破了这件事,权太太为了保全自己,才会对你痛下杀手的吧……”
最后一句是蔚鸯的猜想,她觉得真相估计已经是不离十了。
权珍呆了呆,末了苦笑,原来蔚鸯已经知道这桩丑事了。
“对不起啊,权珍,我不该查你们的。”
蔚鸯见她不说话,忙道了一声歉。
“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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